“为什么？”

  裴知南的小小脑袋中冒出了更多的困惑。

  怎么世上还有人得知是自己被下了毒，非但不生气，还会说这种话的……

  真是猪脑袋！

  李清明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对这个小妖女说这类话。

  可能是从她身上瞧见了裴逐鹿的影子。

  可能是见这妖女在这处幻境亦或梦境中过的实在凄惨，动了恻隐之心。

  又可能是依旧耿耿于怀裴知南在现实中做所的那些。

  他也只能在梦中，做一些补偿。

  “哪有为什么，你给我下毒就下呗，”李清明笑着说，瞥见外头夜色已降，心中稍微安定了些。

  他从储物戒中掏出了些保暖的被褥，直接躺在了他们在一座冰川上找到的天然溶洞里，身上的各种痛楚似乎一下就好了许多。

  朝上看，还能透过那些缺口，看向夜空。

  “你在看什么？”

  “星星。”

  “星星有什么好看的？”裴知南皱着眉头蹲到李清明的头颅旁，想不通这个男人明明都快死了，还有闲心逸致看什么星星。

  “你们妖族不是说，星辰会永远指引你们吗？”

  “哪有傻子真会行这种话？”裴知南顿了顿，同样抬起头，却没再高空中瞧见一点闪烁，全是暗沉沉的一片。

  “裴知南，你知道吗？”

  “知道什么？”

  “我们眼中的闪烁星辰，可能早在几万年前，十万百万年前早已陨落，可在它爆炸死亡之际，它的光亮依旧不顾遥远，将这份灿烂传递到我们眼前。”

  “但这实在是有些蠢了……”

  李清明的声音慢慢变得有些悠远，又或者说越发虚弱。

  他体验过数次濒临死亡，本以为在这幻境中或许还能舒服一点，却发现这种感受依然令人不适。

  李清明能感受到自己体内的生机一点一点流逝，即将离开这处幻境的预感也越来越强烈。

  这里的他，差不多都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神仙难救。

  必死无疑！

  他想借此告知裴知南，不管如何，她也没半点必要做这类的事，或许其实只是想这样让自己的心头好过一些。

  只可惜，他身边的小小人儿并不能体会到这种情绪，反而觉的他聒噪。

  “你为什么老是这么多屁话？”

  “暗沉沉的夜空，哪有半颗星星？”

  “你们人族若是个个像你这样蠢可太好了，早些死光光！”

  李清明心中才累积的萦萦情绪，消散的一干二净，却莫名觉得这时的裴知南竟有种倔强的可爱。

  “今晚没有，却不代表明天没有。”李清明看着那小小窟窿外的夜空，似乎以着这样的一个角度，广袤的夜空似乎更加没了边际，如若是有了星辰，那定然是极美的。

  自从出了万妖塔后，李清明不知怎的就对这漫天星辰有了一种别样的兴趣。

  “那明天如果还是没有呢？”裴知南永远是这样。

  “那就等后天呗？”

  “后天要还是没有呢？”

  “那就大后天。”

  “那要是你死了呢？”

  李清明顿了下，转头看向裴知南，只见她此时的双眸也黯淡得像是夜空中消失的星辰，里头带着些许轻微的柔弱，其余的却又是鲜明的烦躁。

  过了好一会，李清明才给出回答：“那也总有一天能看到的……”

  “没有那一天了！”

  小裴知南的声音忽然拔高了，她红着眼盯着李清明，“你难道不知道你马上就要死了吗？！”

  “猪脑袋……”

  “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猪脑袋！”

  “我喊你那天出手帮我了吗？！”

  “我让你对我那样好了吗？！”

  “我让你给我买鞋子买衣服穿了吗？！我让你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了吗？！”

  “我是妖，你是人！”

  “我杀人了，你又护着我做什么？！”

  “我看你就是全天下最傻的猪脑袋！”

  一通发泄，裴知南又成了那副冷冷冰冰的面庞，她再朝李清明看去，竟在对方脸上没瞧见看点不耐，反而是……

  一种早已经习惯的无奈。

  这让裴知南的面色又是冷了几分，“你难不成真以为我说下毒是假的不成？我说是给你下毒了，就是给你下毒了！”

  李清明又咳嗽了几下，方才极为难看的面庞竟然变得微微有些红润，“不也挺好，我现在能舒舒服服地躺回，还得靠了你这毒药的帮忙。”

  “这不做的挺好吗？”

  “对了，以后记得穿鞋子，天天光着脚……容易有味。”

  裴知南没说话，以妖族的某些本能，她能轻易地感知到那些生灵的状态。

  此时的李清明在她的感知中，只剩下点点的微末的豆点大的光华。

  与那些只剩着一口气的生灵没有任何区别。

  只要风一吹，便会熄灭地干干净净，不剩一点微光。

  所以……

  她真给李清明下了一种毒药。

  一种能让人忘却所有痛楚的毒药，在睡梦中沉沉睡去的毒药。

  与其见着这个人类修士这样死在自己面前，裴知南宁愿亲手了解他的生命。

  渐渐地……

  溶洞中只剩下一道呼吸的声响。

  以及带着些许哭腔的呢喃。

  “所以我说你可真是蠢！不还是死在了我手上？”

  “甚至，我连你这蠢货的名字也不知道……”

  “如果有下次，你这蠢货可别再心软救下我了……”

  声随风止。

  “别装还在沉睡了，你既然这一路都装作听不见我的呼唤，不就是想见我彻底心死吗？”对着暗幽幽地溶洞，小裴知南的声音冷冰冰响起：“我本也是想着死也不让你得逞，可我现在得……

  “答应了。”

  “果真？”

  一道带着淡淡兴奋地声音响起，又混杂着些许虚弱，“你这些年，就算死也不肯答应，结果就为了这样一个不知姓名的人族修士答应了？”

  “甚至刚刚一路上，还破天荒得那般急切呼唤我。”

  “将你冰封万年后，你还能有个十多年二十来年的自由。”

  “之后……”

  “你的这份身躯可就是我的了！”

  “此份誓约，天地可鉴，日月皆知。”

  “你裴知南断没有后悔的机会！”

  自言自语后，这道声音慢慢变得幽幽，“说吧，要我帮做你什么？”

  “杀了这些斩妖司之人！”

  “再将那城屠了！”

  “就这？”暗中的那道声音似乎也是极为诧异，而后忽然低低地笑了出来，笑声愈传愈远，渐渐回荡在整个冰原，如同神灵呓语。

  而留在溶洞当中的小裴知南，却只是抱着双腿，静静看着一旁尚还温热的尸体渐渐化为点点荧光消失。

  面上清泪两行，语气却无半分波动。

  “猪脑袋，我就说你再也看不到星辰了吧？”

  “穿鞋？”

  “我偏就不穿了……你有本事就逼我呀……”

  ——

  这几章大致就是以另外一种方法描写了妖女以前经历的过的事，以及交待她性格以及一些行为的根本原因，顺便浅浅埋了下上一卷结尾的坑，裴知南在制造的梦境中，说不穿鞋子的理由是她弄丢了李清明送的鞋子，以及结束时说想与李清明看星辰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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