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个人，骨子里的掌控欲就少不了。

  可若再加上某些偏执与强势，那可就不是能用掌控欲三个字来解释了，已经到了病态的地步。

  就好比此时笑颜如同水光微漾的裴知南，明明是一眼便能让男人沉沦的绝美妖冶，却让李清明忽而觉得呼吸困难，恍若回到了几年前那方幽暗的山洞。

  四肢好似又被沉重锁链所束缚，耳边又是叮铃作响的铃铛声。

  李清明面色红涨，想他堂堂少年剑仙、九洲宫当代第一真传、未来的正道巨擘……虽然这些都是过去式，可也不是能这样被妖女肆意玩弄羞辱的！

  更何况，还是用的是……

  “裴知南，你又抽什么疯！”

  李清明竭力做出一副仇深似海的严肃表情，却没了数年前的决然。

  这番模样，反而引来了裴知南几声盈盈轻笑。

  “相公你这嘴，好生的硬气，只是你这身体，也太过实诚了吧？”

  “我看相公这青蛇，就算养了，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听她还耿耿于怀，李清明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一个完全虚构的故事，非要投映到现实各种联想，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怎么？一听我想另寻新欢，你这妒妇就忍不住了？”

  出门在外，身份是自己给的。

  家庭地位，也是靠自己争取的。

  李清明向来硬气，抬起下巴，道：“像你这种妖女，日后也只能当个妾室，给我端茶倒水铺床洗脚！”

  三言两语间，裴知南就成了那类世家中地位最为地位的丫鬟，可她脸上的笑容却愈发璀璨，娇滴滴道：“相公要奴如何，那奴就如何，奴都听相公的。”

  但娇柔的可不止是言语。

  片刻后，李清明突然抿唇撇过头，不敢再与她对视。

  裴知南则是收回脚，语气带着几分嫌恶：“就你这也配能说是正道修士？李清明，你可真是下贱！”

  “呵呵。”

  李清明佯装无事发生，只能以冷笑应对，可脚趾头都快在地上的抠出三室一厅了。

  然后，只能在这大白天的又去洗漱一通，回来神清气爽地在书桌前坐下。

  圣贤模式一开，下笔更是如有神。

  伴随着小青登场，剧情的整体基调变得愈发的伤感，许仙前世牧童与白蛇的纠葛，更为这段人妖虐恋添上了些宿命般的纷杂纠葛。

  在旁人看来定会是可歌可泣的情爱，落在裴知南的眼里却是另外一番意味：

  “修炼千年，只为报恩，却还落得个被锁在雷峰塔下的境地。”

  “这白素贞莫不是傻子不成？”

  “都准备水淹金山了，还要顾及那些妇人之仁，活该落得这般下场。”

  “还有那许仙，优柔寡断，除了满腔良善，真的是一无是处！”

  “李清明，你在写什么狗屁！快快将白素贞从雷峰塔中放出来，大杀四方！”

  “……”

  听着裴知南这些碎碎的念念叨叨，李清明道觉得她这般比以往鲜活了许多，却烦不胜烦。

  “你能不能给我安静点，不爱看就别看，我何时求你在这指手画脚了？”

  虽然是依照原先世界的白蛇传修改的故事，但一笔一划出自他手，落在他的纸上，那便是他独创的世界。

  你个妖女能不能别代入感这么强啊？

  “笔给你，你来写？”李清明直接将笔一递，就差来个葛优瘫直接摆烂了。

  被他一番数落，裴知南美眸微眯，心中自然是恼怒不已，可偏偏却又发作不了，最后还是不再言语。

  少有的占据上风，李清明不由发出一声冷哼，就差将得寸进尺写在纸上。

  任你妖女再乖张桀骜，不一样是得老老实实。

  而等写到白素贞产下一女，裴知南又忍不住开口，讥讽之意未有丝毫掩饰：“我还寻思许仙这种男何故如此熟悉，原来是你自己。”

  “李清明，你可太看轻妖族了，真就以为一次救命之恩，就能让堂堂大妖托付身心，还为其生儿育女？”

  “亏我还以为会是何等传世之作，原来不过是本烂俗之书而已。”

  得，看小说又看出个三六九等了。

  李清明笔锋一顿，没好气道：“别说人白素贞，你不就是这样？”

  “什么……”

  裴知南倏地怔了下。

  因为千年的救命之恩，都要修成正果的白素贞委身于普普通通的许仙，甚至还为他生儿育女。

  也因为救命之恩，她这妖女一时犹豫放过了他李清明。

  同样为他育有一女！

  “李清明，你好大的胆子！”裴知南的语气一下又冷如冬至大雪纷飞，“如此蠢笨的白素贞，可有我万一的风华。”

  嘿，急了吧？

  李清明心中暗乐，敷衍地点着头，“是是是。”

  “安敢如此编排我，谁给你的胆子！”裴知南眸藏寒霜，先前那本《魔门妖女》尚在她忍受范围之内，她也就饶了李清明。

  而这回，李清明不止故技重施，甚至变本加厉！

  “你莫不会真以为我不会取了你的这条狗命？”裴知南横剑于李清明脖上，面上只余漠然，“这回你就算跪下求我饶你一命，我也定要将你这颗脑袋砍下来！”

  而李清明连笔锋都未有丝毫偏差，自顾自地继续写着后续的故事。

  意思不要太过明显：砍，随便你砍，你有本事就砍！

  都是知木艮知底的关系了，还整这一套属实有点腻了，不过也不能刺挠地太过。

  “有什么事什么话都等我写完先，我昨夜刚答应给女儿写新故事看。”李清明补了一句，给裴知南一个台阶下。

  他哪能不知道这妖女看似有些不近人情，实际却是将小家伙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

  “贪生怕死。”

  裴知南如此点评，却还是将剑收了回去，目光也回到了书页之上，彻底安静下来。李清明落笔极快，她看得稍有些慢。

  等见到许仙开始懊悔，执着于救出白素贞，裴知南身上的冰寒气息才稍稍退却，眼神也不禁落到了李清明脸上，“就该这样才是，你李清明也该向我乞怜摇尾。”

  李清明理都没理，他与裴知南之间就如同被虏获的苍鹰与熬鹰人，再加上各自的性格，压根就不可能出现琴瑟和鸣的场面。

  这些无关痛痒的话，他真要是搭理就输了。

  但裴知南心中那抹愉悦，很快便消失殆尽。

  人妖终有别。

  许仙亦要为他犯下的过错赎罪，去往雷锋塔下向白素贞深情告别，最终含笑离世。

  李清明划上句号  ，颇觉满意，文字没有低俗高贵之分，只要能给人带来情绪上的共鸣，那就是艺术。

  可边上却又响起了裴知南那宛如来自深渊的幽冷低喝：

  “李清明！”

  “你若是也敢抛下裴逐鹿离去，我定会将你从坟墓挖出，鞭挞你的尸骨，将你的神魂囚禁将你折磨至一千年，一万年！”

  “你休想逃离我的掌心！”

  看着裴知南杀意凛然的模样，李清明一时愣住。

  不是，我写个故事，你这么认真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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