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终点……”阿曼塔喃喃念道。

  这句话可能换个人说出来都会引得她发笑。

  没有人会信这种鬼话，听起来完全就是在胡言乱语，一切的终点？什么的终点，这个世界的终点吗？世界有终点吗？

  但眼前的女人严肃且认真地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不知为何，莉维娅身上有种可以令她信服从她口中说出的任何事物的光环。

  阿曼塔觉得，从她口中说出什么事情，都不足以让她感到奇怪。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奇怪——那也是这个世界奇怪。

  她们又沉默地走出小巷，来到刚才遥遥而望的海湾前，时间像在不知不觉中流逝了许久，又好像仅仅只过了一刹那。

  潮湿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落日的余晖沉在海面上，留下一串波光粼粼的金光。

  大概是被她们的到来所惊动，几十只海鸥从她们身边扑簌簌地飞起，落在不远处的船只上。

  莉维娅带着她，走到海边的码头上。

  那是一处简陋的码头，除了一些潮湿腐朽的木板以外什么也没有。

  莉维娅踏在这些木板上，木板不停地吱呀作响，阿曼塔忍不住担心它们随时有可能断裂开，让她们一不小心就从码头上掉下来。

  “准备好了吗？”

  莉维娅忽然停下来，凝视着海的远处。

  她似乎是在问她，又有些像是在自言自语。

  接着，她的双目忽然绽放出光彩夺目的光芒，像是一颗璀璨的宝石，一道道光环在她的双目前展开，旋转着发出刺目的光。

  迎着灼目得让人流泪的光线，阿曼塔能勉强看到光环上面流动着许多神秘的古老的发光文字。

  这是……一种魔法？

  她从未在任何书本上看到过这种魔法的相关记载。

  即便只看一眼，也奇异得让人心惊肉跳。

  “准备好了吗？”

  莉维娅再次问了一遍，然后她低着头，看向脚下翻涌的海水。

  光环照射着深不见底的海水，把最浅层映衬成一层浅蓝色的宝石。

  难道她们要从这里跳下去？

  “……”

  阿曼塔看着脚下幽深寒凉的海水，有些发怵，即便她什么也不记得，但她觉得……她好像不会游泳。

  她很想说，她还没准备好。

  但莉维娅根本不再给她说任何话的机会。

  她拽住她的手臂，带着她从码头上一跃而下。

  噗通一声。

  冰冷的海水瞬间席卷了她的身体，咸苦的海水瞬间冲入了她的口腔鼻腔，搅弄着她的耳蜗，挤压着她的胸腔。

  她的身体像是一片飘零而落的树叶，在茫茫海水之中沉浮。

  即便闭着眼睛，阿曼塔也能感受到，深不见底的黑暗忽然被什么突破了——

  庞大而耀目的光芒笼罩了她的身体。

  如果此时她能睁开眼的话，她就能看到刚才莉维娅眼前的光圈变成了数条巨大的光带。

  光带缠绕她周身，将她严密地包裹起来。

  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在猛烈地抽搐着，然后忽然挣脱出一切束缚。

  ——她抽动着身体，忽然从地上爬了起来。

  但眼前的事物已经完全变了模样。

  她不是在深不见底的海水中，而是被一圈几米高的火焰包围了。

  可她完全感受不到火焰的热度。

  阿曼塔伸手探了探那火焰，如同刚才在街道上一样，她碰不着火焰，火焰也碰不着她。

  她深吸一口气，从火焰中缓缓走出……

  不，根本走不出，到处都是火，外面是火，里面也是火，无穷无尽的火焰，漫山遍野的火。

  烈火横扫一切能够吞噬的东西，天地被染成一片血红色的汪洋。

  而哭声、惨叫、哀嚎，混淆成一片地狱的呐喊。

  这里是哪里？

  阿曼塔漫步在火焰中，迷茫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没有哪里比这里更像是炼狱了……

  她在火焰的深渊中踽踽独行。

  “阿曼塔，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

  莉维娅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响起。

  她如实将眼前所见说了出来。

  “我看见了……火，永无止境的火焰，而在火焰中，有一张恶魔的脸，它正用尖牙和长舌贪婪地吞噬着这里，到处都是焦黑的尸体、零落的残骸、失去父母的婴儿，毁坏的珍宝，还有……”

  她目光扫过周围的惨像，忽然猛地停顿了下来。

  那是什么？那个人，看起来好眼熟……这身形和头发……这熟悉的穿着风格，她几乎可以确定。

  她看见了自己。

  但她几乎快认不出那是自己来了。

  那个女孩——不，说来那个女孩应该是未来的她，光看身形，就比她现在至少大了好几岁。

  女孩干枯的金发被潦草地扎起，上面满是灰尘和血迹，身上的袍子撕开了许多骇人的口子，还隐约地渗出了许多血迹。

  她似乎低着头，一动不动地在看着地面上的什么东西。

  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她只能看到她半跪在前面的背影。

  阿曼塔莫名地心中生出一阵庞大而不可抗拒的恐慌。

  那似乎是一幕重要的场景，令她潜意识地感受到了恐惧与绝望。

  她着魔般地凝视着那个女孩，心脏狂跳——如果有的话，她向她走了过去。

  她缓缓靠近了那个女孩。

  女孩低着头，她半跪在一片废墟之中，任凭尖锐的碎屑扎在她的膝盖上，她也一动不动，任由鲜血自膝上流出，蔓延在焦黑的废墟之上。

  她浑身是伤，但却毫不在意，而是脸色麻木、一动也不动地看着废墟中露出来的两具尸体。

  如果不是因为还在呼吸，阿曼塔险些以为她也是一具尸体。

  她按捺下心中的恐惧，一步一步靠近那两具尸体，想看看他们究竟是谁。

  看身形，似乎是与跪在这里的她同龄的两个男孩——一个金发一个黑发。

  她颤抖着将目光移向了他们的脸。

  但她还没看清他们的脸，一阵剧烈的疼痛就席卷而来，简直要将她的脑袋裂成两半。

  “醒来，阿曼塔。”

  莉维娅的声音空灵地回荡在天地之中，回响、激荡——持续地撞击着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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