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鱼缓缓向结界游去。

  无数星光点点渐渐散去，围绕在他们身边的小迷失灵也随之消失。

  凌宁目光留恋，她想她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忘了它们。

  然后，幻境向她袭来。

  旁边的贺琨看到凌宁突然一动不动，目光呆滞，他走上前，挥了挥手，“凌宁？”

  随后看向众人，语气有些虚：“她不会进入幻觉了吧。”

  贺琨害怕地坐下，抱紧自己，“这也太快了吧。”

  但，没有人回应他，周围只剩他一个人。

  贺琨完全没了思绪，他意识到自己也中招了，所以把头埋到双腿，想要逃避这一切。

  可，脚下却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声。

  他身体微颤，死死抱着头，直至有双手用力抓住了他的裤腿贺琨才应激地直起身来。

  只见，一张七窍流血的黑脸出现在他脚下。

  是，在游戏中死亡的同学。

  不止一个。

  他们宛如从地狱爬上来的怨躯死尸，他们伸着手向他抓来，不断有手抓着他的裤腿想将他拉下去。

  “我们死的好惨啊，好痛苦啊。”

  “你来陪我们……”

  “快来，快来陪我们，这里好冷啊……”

  幽怨的声音逐渐变得邪恶。

  “是你害死我们的！你也要下地狱！”

  “都是你的错，把命赔给我们！”

  一张张血手印出现在贺琨的裤子上，越来越靠近他，血腥味越来越重，将他向下拉的力越来越大。

  贺琨手脚并用拼命向后退着，显然被不断朝他爬来的死尸吓的崩溃哭泣：

  “不怨我，我努力救过你们，我努力了！我想将你们都救下，但没用，没有用，是你们自己不愿救自己，是你们自己太过贪心，不怨我！”

  他尝试过很多结局，每一个结局都告诉他，他们该死，最好的结局里是没有这些人的。

  贺琨明白这些人都是恶灵演变幻化出来迷惑他的幻境，于是他颤颤巍巍地起身，他知道，他不该有愧意，无需有愧意。

  不管是真是假，他都无愧于任何人，他不该太在意所有的怨恨，他不该为没有达到所有人的期望而自责道歉。

  他无法在所有人心中当拯救者，更无法永远当拯救者。

  贺琨此时承认他“摧毁”了他们，他承认自己放弃了他们，但他不后悔，这是必然，他不抱歉。

  他不为别人的错付出代价，也不替该下地狱的人惩罚自己。

  一阵清凉的风袭来，他出了结界。

  -_

  在凌宁和贺琨相继陷入幻境之后，其余人便将呆滞的两人围在中心保护了起来。

  接着，上一秒还在聊天应答的周瑜轩，下一秒也被引入了幻境。

  她看到昔日欺负她的同学都走上前来向她道歉，满怀真心，言语诚恳。

  老师诉说着曾经对她的偏见，反思以后不会再这般对她。

  父母温柔将她抱在怀中，不停向她悔过他们对她的伤害。

  好像所有都将向着美好的方向发展，好像只要她点头原谅他们，她以后就会亲友和睦、同学友爱，她将不再受到一点儿伤害。

  是吗？

  是这样吗？

  只要她原谅他们吗？

  只要她忘掉原来的一切，她就会过得幸福吗？

  “你们对不起我什么？”周瑜轩问。

  “你们要我原谅你们什么？”

  如果他们当真意识到她受到的伤害，还有什么脸装作委屈可怜，让她原谅。

  她不能原谅施暴者，不能原谅滥用掌权者，即使她无力反抗，她也不会原谅。

  有多少次原谅，有多少次妥协，就有多少伤害临到，就有多少痛苦挣扎。

  她会不知吗，她不是没有体验，她不是没有原谅，她深深知晓，深深绝望。

  她的原谅从来只是他们自我安心的筹码，是他们在罪恶中逃离的保证，并不是她的解脱之道，不是她的救赎。

  她若是一笔勾销，才是愧对了曾经深受痛苦的自己，才不得拯救。

  或许她会有新的重生，但起码不是从原谅开始。

  于是，恶灵退去，她或许早已重生。

  -_

  林漆是接近旅途一多半的时候陷入幻境的，当然他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被迷惑，因为，褚尽善仍然坐在他的身边。

  两人就静静的坐着。

  林漆以为其余人都破除幻觉走了出去，于是问褚尽善：“怎么我们还没有被考验？”

  “或许是我们没有什么点被迷惑了。”褚尽善回答。

  “也是。”林漆也想不出什么他害怕或是放不下的东西。

  所有他在意的就在他的身边。

  接着，

  前方突然出现了褚尽善，她气喘吁吁，面色凝重：

  “林漆，快过来，你已经陷入幻境了，你旁边坐着的根本就不是我，是恶灵假扮迷惑你的，快跟我走，你要是真和她一起到了结界，她就会将你拖入黑暗。”

  林漆脸上第一次出现了裂开的表情。

  两个……褚尽善？

  他陷入幻境了。

  哪个真哪个假呢。。

  林漆转头看向一脸平静的褚尽善，语气不确定的问：“该怎么办？”

  褚尽善站起，走到褚尽善的面前，“我会将他拖入黑暗？那，请问，你是怎么进入他的幻境的，又要带他去哪？”

  对面皱眉，没有理会，“是迷失灵在帮助我们，林漆，不要相信她，我们快点离开这里。”

  褚尽善有些生气，“回答我的问题。”

  “我要带他离开幻境，带他走出你这个恶灵的迷惑。”

  “褚尽善，我们会一起离开这里，回到我的家乡对吗？”林漆走到两人中间。

  “当然，林漆，我带你离开幻境，我们就能重回故地了。”

  林漆看向还是有些不开心的褚尽善，眼神无声安抚着，现在什么都试出来了，他也不愿再多作戏。

  “你走吧，我愿意和她留在这里。”

  ！

  “你，林漆，你认不出我了吗。”

  “你怎么会认不出我，你别被她迷惑。”

  “林漆，你最喜欢我了，你好好看看我。”

  此话一出，林漆瞬间脸色变红，他下意识地看向身旁沉默的褚尽善，眼中皆是慌乱。

  褚尽善并没有什么反应，她只觉得是恶灵狗急跳墙，什么话都说。

  于是，为了不听她的妄言，褚尽善拉着林漆的手准备离开。

  恶灵见两人要走，大喊：“林漆，我喜欢你，你不想和我在一起吗！”

  林漆身躯一震，他梦寐以求的褚尽善满含爱意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林漆停下，背对着恶灵，缓缓说：“是个好手段，但我要的不止是这个。”

  两人牵着手走过结界。

  “林漆，你最后说的是什么意思。”褚尽善若有所思。

  “意思是，褚尽善，我们会一起回家。”

  这是我对你的承诺，也是我潜藏着的最深沉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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