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我和小翠一起，带着藏身鱼篓的富老头，去向了前山的乱坟岗。

  按照那陈桥妻子的话来看，陈桥当年在大轰炸时滚下前山，很可能失去了记忆，所以才以为自己是个孤儿，也所以这么些年，都没来找过富老头。

  这样一来，所有的事儿当然也都理顺了。

  回到坟岗，找去富老头的坟包前，富老头也从鱼篓中钻了出来。

  他朝着我和小翠就跪在了地上，不停地磕起了头。

  “前辈，您可别这样，本来就是我欠你的。”我赶紧让富老头起身。

  富老头则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在起身后，朝着他的坟包吹了口气。

  坟包开裂，一个银晃晃的东西从坟土里冒了出来，竟是一块银质的怀表。

  “前辈，您要这样的话，可就见外了啊。”我当然知道富老头想干什么。

  可富老头却一个劲儿摆手，指了指怀表又指了指自己，最后指向了乱坟岗下的一侧。

  “前辈，您还是写在纸上吧。”我掏出了之前的纸墨。

  富老头吹了口气，白纸上也化出了一行行墨字儿。

  原来，这富老头是想让我们再帮他一个忙。

  这个忙也简单。

  几十年前，他带着孙儿回到这前山探亲一事儿，并没有告诉自己在城里的亲人们。所以到现在，他的那些亲人们，也都不知道他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富老头的意思，就是让我把这怀表带在身上，如果有机会的话，告诉他城里的亲人，在他身上发生的事，也算给亲人一个交代。

  “那不巧了吗？过两天我确实要进城。”我朝富老头点头。

  富老头神色一喜，吹着气就把怀表送在了我手里，也在白纸上化出了一行墨字地址，当然也就是他在城里的亲人的地址。

  我收下白纸，让富老头放心。富老头再次朝我拜了拜，也就这样化为鬼雾，钻进了他的坟包中。

  我没有立刻下坟岗，转身向我们村的后方直直眺望，脑海里，也全是刚才陈桥那句“我好像看到我爷爷了……”

  “怎么了？”小翠眨了眨眼。

  “没什么，就是想我爷爷了……”我也眨了眨眼。

  就这样，富老头的鬼债，我暂时算是还上了。

  再接着，我也就专心地炼起了我体内的气。

  只不过这炼气，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儿。我闭关了几天，丹田中气息的增加，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这样下去当然不行，能容我增强自身的时间，可已经不到半年。

  半年之后，那狗屁狐仙娘娘肯定会找上门来。这万里深山中的邪祟们，也肯定会对我虎视眈眈。

  还是得吸收外丹啊……

  拿定这主意，我也没再闭关。

  出了卧室推开堂屋门，我就瞧见小翠正和一个小孩儿，背对我蹲在大院的一角，也正埋着脑袋，似乎在捣鼓着什么。

  我靠过去一瞧，好家伙，这小孩儿正是带着面罩的胡二，也和小翠埋着头用树枝戳着两只蚂蚁。

  “快跑快跑！”

  随着胡二的吆喝，我也这才发现，这两只蚂蚁前方，还有一条明显用红砖画出的横杠。

  这两人……是在赛蚂蚁？

  我咧了嘴。

  胡二戳着的那蚂蚁，则明显压了小翠戳着的蚂蚁一个身位，眼看就要爬过横杠胜利。

  突地，小翠鼓着脸吹了口气，直接就把她戳着的那蚂蚁，吹过了横杠。

  “赢了赢了！”小翠欢呼。

  “诶！美人姐姐你可不要玩不起啊！”胡二一丢手里的树枝，“是你非要拉着我玩的，你怎么能作弊啊？明明应该是我赢……”

  话音未落，胡二一下就跳了起来，几步退远了出去。

  因为小翠停止了欢呼，就直勾勾盯着他，当然，也化出了那拉成一条线的蛇眼……

  “过来，继续玩。”简洁而不带丝毫感情的五个字儿。

  胡二又苦着脸走了回来，只是在瞧见我后，一下就窜到了我身后：“本大仙可是堂堂仙家，这抛头露面，蹲在地上逗蚂蚁，成何体统？”小翠在瞧见我时愣了愣，不过也只是一瞬，跟着抬腿就要踹向我身后的胡二。

  “哎哟！小子你能不能管管你媳妇诶！”胡二围着我转着圈。

  我哭笑不得地拦下了小翠，也问胡二什么时候过来的。

  胡二瞬间哭丧了脸，也向我倒起了苦水：“小子！整整一天一夜了啊！美人姐姐硬是一把都没让我赢啊！”

  我：“……”

  我跟着询问胡二，他老婆的事儿怎么样了。

  “都好了，去她娘家玩了。”胡二回得干脆。

  “那胡二，你真要跟我去城里？这一次我可没尸丹给你。”我再问。

  “小子，本大仙像是唯利是图的人吗？”胡二背着手高昂了头。

  “那你既然不是唯利是图的人，你跟着我们进城，又是图的什么？”我挑了眉。

  “嘿，非要本大仙亲口说出来吗？”胡二白了我一眼。

  “那你倒是说啊。”我继续挑眉。

  “哎呀呀，报恩，报恩行了吧？”胡二有些不耐烦了。

  “哦~~报恩啊？”我装作恍然大悟，“那恩人说的话，你听不听？”

  “听听听！你小子到底想说什么？”胡二皱着眉问。

  “行，”我点头指了大门，“我现在要去冲个澡，准备准备，大概半个小时吧。你再跟小翠玩两把，记住咯~~不许赢！”

  胡二一脸的生无可恋。我则拍了拍小翠肩膀，大笑着进了屋。

  就这样，冲了澡，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我们也就出了村。一路去了镇上，坐上了去城里的班车。

  胡二这次不仅戴着面罩，一进镇上，还翻出了个尼姑帽，把自己的脑袋捂了个严实。

  不过我还是很好奇，胡二为什么会认识城里的李青。

  听袁守的描述，这李青应该是在城里常住的人。胡二认识他，难道是因为胡二也经常去城里？

  可胡二再怎么乔装打扮，进城，都有一定的风险吧？

  况且，他为什么要进城？这城里，可没有乱坟岗那种养尸地。我问胡二，胡二则眉峰一挑，一脸的意味深长：“小子，你难道以为那些大王们，只会待在山里？山里穷山苦水，这城里多热闹？况且，凭那些的大王的本事儿，哪一个进了城不混得风生水起？”

  我这才恍然。

  动物开了灵窍就是妖，妖入了人道就是人。人，当然也就会有七情六欲，也当然就会有追求更好物质的贪恋。

  相比胡二的驾轻就熟，一旁的小翠却十分的兴奋，特别是进城后，就紧紧地拽着我的手，不停指向这城里的一栋栋现代建筑。

  车上的乘客们纷纷侧目，也在看向小翠后纷纷皱眉，似乎在疑惑，这一看就是千金小姐的美人，怎么会像没进过城的土包子似的。

  我也没管这些人的目光，就一路给小翠科普着城里的一切。只是这城里的东西日新月异，很多我也叫不上了名字。

  毕竟我只是在很小的时候，跟着爷爷进过几次城。

  那也是七十年代的事儿了，那时我们进城，还只能坐牛车。哪儿像现在，不仅有了这班车，城里也陆续兴起了出租车。班车到站，我们跟着人群下了车。

  然后，胡二熟练地钻进了车站旁的电话超市，随手就扔给了老板一颗石子儿：“不用找了。”

  说完，他又在柜台上拿了一包烟，转头进了电话间。

  老板拿着那石子儿，一脸掩饰不住的笑，也赶忙就将那石子儿收进了抽屉里。

  我当然知道，胡二必定是用了魅术，让这老板眼里的石子儿，变成了百元大钞……

  我有些不悦。

  进了电话间的胡二，则熟练地翘起了二郎腿，也掀起了面罩一角，点上一根香烟，打起了电话。

  如果我不认识胡二，没读过那古书，此时我肯定会大叫一声“来人啊！狐狸成精啦！”

  直到胡二满脸笑容地对着电话说了几句，也不停点着头挂断了电话。跟着，他便叼着香烟出了电话间，又顺手从货架上拿了一瓶汽水，朝老板扬了扬。

  老板还是笑着点头。

  胡二也就拿着那汽水，大摇大摆地回到了我和小翠身旁。

  “美人姐姐，尝尝。”胡二用手指挑开汽水盖子，递给了小翠。

  小翠疑惑地接过，也抿了一口。

  跟着，小翠就像发现了新大陆，“咕噜咕噜”就干了整瓶汽水。

  “胡二大仙，能办正事儿了吗？”我皱眉问。

  “这不刚给李青打了电话吗？他在吃席呢，让我们直接过去。”胡二说完，又扬手招起了出租车，当然，手里拽着的“钱”，依旧是一颗小石子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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