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的事情就要做到，穆重既然已经把话说出去了，就不能当一个骗小孩的神仙，就算前路充满艰难险阻也要去做。

  于是穆重盯着老吴那边静待机会，瞅准时机再开口插话。

  老吴和杨戬还在争执，老吴表示穆重的伤还没有到能四处奔波冲锋陷阵的程度，起码还要在他那里疗养两个流程才能出门；杨戬表示他可以给穆重提供足够的休息时间，只希望在需要帮忙的时候可以搭把手。

  老吴骂骂咧咧：“搭个屁的手，你都不知道他从死亡高压线上跳了几次，现在还只是冬天就这副模样，等到了来年春天怎么办？”

  春天是以前木神上班且天天加班的季节，那时候的他能够应付超高强度的工作压力，但不意味着现在的他也可以做到那种程度。

  杨戬：“我们又不是没做好再入轮回的准备，命数已定改变不了，人类如此我们亦是如此，还不如在走之前多干一点活。”

  “干你个头！”老吴就不喜欢这几个家伙的思想：“你光顾着自己无愧于黎明百姓，可曾想过其他神仙与你的职责不同！”

  “木神他要庇护的可不仅仅是人类，他还要维系万千植物的生机与繁荣，上次他被迫陷入沉睡，导致人间七年大旱，负责下雨的龙王还以为旱魃跑他那去了，这次要是再来一次，你可曾想过人间会造成多少伤亡？”

  老吴恨不得用手指猛戳杨戬脑袋：“你以为我大费周章跑来给那个不省心的家伙开药续命是为了什么？！”

  老吴是保生大帝，以医者的身份行走人间，目的是为了救治苍生百姓，使他们少受灾害之苦，知晓木神是个威力巨大且不断升温的炸弹后，自然要亲手将点燃的引线剪断，断不可能让他去火海转一圈。

  穆重一个人的时候都能把他自己弄成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现在再加一个同样不知轻重的杨戬，谁知道还回不回得来？！

  眼看着他们两个之间的气氛逐渐焦灼，随时可能发生医患冲突，穆重及时出声调和。

  “那要不然都各退一步？”

  本就和缓的声音被再次刻意放轻，能更大程度的舒缓紧绷的情绪，说出的话也更加轻易的被人听进去。

  “那就还以养病为主，遇到什么需要帮忙的事先给吴大夫掌眼，通过允许才能去，不同意的话就只提供精神上的支持，怎么样？”

  老吴一听自己负责最终的许可权，还拥有着一票否决权，只思考了一会儿就同意了。

  反正他平日里也要防止穆重偷偷摸摸往外跑，皮绳一直紧绷着会断，还不如直接说清楚最后底线在哪里，圈定范围让人家自觉养病。

  杨戬那边更是没有反对的理由，他认定穆重是在和他里应外合忽悠老吴，一句话都不说，生怕影响了队友的发挥。

  见两人的气氛和缓，穆重腆着脸乘胜追击，冲着老吴嘿嘿笑：“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先熟悉一下流程。老吴啊，我这里有一份要去游乐园的申请，您来看看能不能批准。”

  老吴：“我怎么感觉……”你在忽悠我？

  他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就被打断，穆重继续嘿嘿笑：“放心放心，都说了只是用小事来熟悉一下流程，我们甚至不去工作，只在里面玩一圈就回来。”

  “小秦来咱们店里这么多天都没团建过，就当是一次集体的出游活动了，有他在你也不用操心什么。”

  眼看着老吴有松动的迹象，穆重再加筹码：“你帮忙看店这么多天也辛苦了，听说那个游乐园的旁边还有一个公园，里面有好几支广场舞团队，正好可以去看看有没有新的曲目更新。”

  老吴眼中一亮，又马上克制着握拳抵嘴假装咳嗽：“咳咳，你一直闷在屋子里也不好养病，就去外面适当呼吸一下清新空气吧。”

  这就同意了。

  穆重朝老爷子竖起大拇指，将善解人意的人民医生高高捧起：“吴老英明！”

  缩在一边围观全程的方云舒不禁感叹：“穆老板不愧是当老板的人。”

  这一手满是算计的谈判玩得可真牛逼。

  芝芝疑惑抬头：“为什么？”

  方云舒挡住芝芝的视线：“你现在还小，等下辈子长大就知道了。”

  现在就算了。

  纯洁的眼睛看不得社会的阴暗。

  ……

  游乐园是小孩子最向往的地方之一，近些年来也多了许多企图告慰童年的大学生，可惜的是现在还没有放假，这两类顾客都还在学校奋笔疾书出不来。

  现在是旅游的淡季，还不是节假日，来游乐场的人达不到人满为患的程度，倒是方便了花店的大家集体出游。

  这里的“大家”并不包括某个三只眼的养狗人，杨戬和他家狗子忙着回去干活，无缘本次团建。

  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最开心的莫过于芝芝，小丫头身穿一套毛茸茸的白兔新衣服，怀里抱着一盆小花，另一只手牵着方云舒，亮晶晶的眼睛里面满是兴奋。

  阳光倾洒在她的身上，又在地面投出一片小小的黑影，一眼看过去就是个普通的小孩，无比正常的场景，却是早已失去肉体的小丫头想都不敢想的奢望。

  老吴跟穆重走在后面，悄悄抱怨：“你倒是替她考虑的全面，连肉身都塑出来了，上一个有这待遇的还是哪吒。”

  穆重：“就是个木头雕出来急用的身躯，比不上人家天材地宝堆出来的满分毕设。”

  老吴还在哼唧：“你就乱来吧，尽干一些颠倒阴阳的事儿，早晚要翻车。”

  穆重：“安啦，只要小心芝芝不和熟人遇上就行，我还特意看了一下，她妈妈带着尸体回乡下了，碰不到一起。”

  “再说了，我们都去玩了，却让没有肉身的小鬼远远看着，这也太罪恶了。”

  老吴这次才不上套：“你就是心肠太软，每次都对小鬼头一再放宽底线，早晚要被骗。”

  穆重反驳：“我杀恶鬼的时候你怎么不这么说？而且你不也没反对我给小孩用肉身嘛。”

  要是真心觉得不行，老吴在店里的时候就出声阻止了，怎么可能憋到现在？

  而且他就连吐槽都要靠在穆重耳朵边小小声，生怕被前面的小鬼听到惹人家伤心。

  就这样还敢说穆重心软，他自己的心肠才是硬不起来的那个，不仅心冷硬不起来，还多了一层别扭的脸皮。

  穆重看破不说破，跟个放羊的一样，拿着一叠门票的手轻轻一挥，赶的几只小羊就兴冲冲地越栏而出，四散玩耍。

  老吴对游乐场的兴趣不大，打了声招呼就去了隔壁的公园，原地只剩下穆重和他曾经的人肉代步机小秦。

  出来后穆重买了个电动的轮椅，用小半天的时间学习如何控制，终于从一直需要旁人抱着走的一级病患降级成偶尔需要抱着的二级病患。

  穆重研究了一下游乐园的基本娱乐设施，并没有特别想去玩的地方，于是抬头问某个寸步不离的员工。

  “小秦挑一个想去的设施吧。”

  有了轮椅的穆重迅速把之前和秦无寒近距离相处时产生的微妙感觉淡忘，他们之间的关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秦无寒接过游乐园的地图大致看一眼，随后推着轮椅朝里面走去，整个过程十分丝滑自然，仿佛轮椅上面“电动”两个字不曾存在。

  人肉代步机下岗了，但没有完全下岗。

  某些人的关系回到了正轨，但似乎也没有完全回去。

  穆重还没有从这自然却哪里不对劲儿的相处中反应过来，就被秦无寒推着带到了游玩的第一站——陶艺店。

  穆重：“……”

  这是可以自己做陶罐的店，里面工具齐全客人也多，但从缩水了一半的工具和人均不到一米三的客户能看出来，这里和商场里托管小孩的小型乐园没什么区别。

  在一群小孩子里面，围着迷你围裙的穆重显得格格不入且无比突出。

  穆重：“……”

  恰好这时候他听到穿透力极强的欢笑，那是在对面玩巨型大摆锤的人们，其中还夹杂着熟悉的声音，是方云舒她们。

  再仔细倾听，隐约还能听到开心到扭曲的猫叫，那是在坐云霄飞车的温小雪。

  穆重听着声音，再低头看手里的陶泥。

  “…………”

  到底谁是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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