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燕和母亲都几乎要把父亲忘记了，那时候，没有书信没有电话，也没有一个熟人来往，父亲走后便杳无音讯。

  因为柳燕的聪明，因为柳燕三教九流的人都能相处，陆陆续续地就会有些熟人来串门，母亲不再去想是不是能回家的事了，时间可以冲淡一切，爱和恨会被时间的河流冲淡。

  这一天，母亲正在家里绣一朵菊花，母亲会绣些花拿了去换点钱。房东大妈像是得了喜事似的满脸挂笑地出现在母亲面前。

  “柳燕她妈，有桩喜事想跟你商量，你看，柳燕也这么聪明，这么招人喜欢，可是，再大些就要初中毕业了，没有个男人照顾你们也不是办法，这样吧，我们村里的铁子今年四十了，虽然人是老实了点，但挺实在的，也喜欢你家柳燕，你就让他当柳燕的爸爸吧……”房东大妈一开口话就停不下来。

  母亲却脸儿通红，她是那种很顺的女人，不懂得怎样反抗，也很少发火的人，她是从山村出来的，在她的思想里，女人是要“三从四德”的，尽管丈夫这样抛弃她，她也不会去怪罪丈夫，她只会自责没能给丈夫生个儿子……因此，她把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眼睛一直不敢去看房东大妈，她觉得女人再嫁是很羞耻的事。那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会被人唾弃的……

  我在遥远的地方掩面而泣，那是你看不到的。你看不到我的眼泪，也看不到风吹过来渗在我泪水里的沙子。

  母亲转过身，轻轻地擦干眼泪，房东大妈的话勾起母亲无限伤感，可是，她又不想在房东大妈面前哭。她用手上绣着的菊花挡在脸前故做看样线的模样，掩饰着自己流泪的双眼。

  房东大妈的话还是不肯消停：“我说柳燕她妈，女人嘛，总归是要找个人家过日子的，你这么耗着，再过几年就老了，更是找不到能护着你的人了……”

  她左边说一句，见母亲不作声，她又转右边说。

  “柳燕她妈，这么样吧，我也不逼你，回头你好好想想，一个星期，或十天半个月也行，你好好想，想好了跟我吱一声，别觉得难为情，女人嘛，成个家，很正常的事。”房东大妈说着说着，唾沫溅开来，脸色也因激动而绯红起来。

  柳燕十一岁了，处理事情却像个大人，好像她成了母亲的保护神，当她也出现在房间里，出现在房东大妈和母亲的面前时，房东大妈忙不迭地转移了话题，显得有点儿慌乱。因为柳燕那双眼直逼得房东大妈心悸，柳燕的性子，房东大妈是知道的，只要她恨上的东西，她就恨之入骨。房东大妈慌慌张张地就退了出去。

  “妈，她刚才说什么了？”柳燕歪着头，她一进门就感觉刚才的气氛不对。她不知道刚才房东说了些什么，但她明白房东大妈的那点儿心计，准不会有好事。

  母亲放下菊花，转身忙着去做饭，她不敢去看柳燕，怕柳燕看到自己红肿着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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