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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闪回(8)


一个混在向长白山方向逃亡避难的女真人群中的光头僧侣,经历了奔波不停的数个日夜之后,脚步逐渐开始踉跄难行,被身旁一个身材健硕慌张奔逃的汉子重重撞了一下,跌躺在地再难起身,他那件破旧僧衣裹着的身体上足足有五道致命的伤口,之所以还能吊着口气而不死,全凭他苦苦修炼将近百年的邪术勉强支撑着。

  所幸他是跟在黑水靺鞨逃向长白山的最后一波族人的队伍后边,摔倒后被几人踩了数脚,身后便再无人影。·

  即便如此,僧人躺在地上也已经毫无动静,如同死了一般,不知过了多久胸口才微微开始起伏,口鼻间也呼出了白气。他闭着眼睛伸手抓起一团冰雪塞进口中,直到慢慢融化的雪水滋润了已经干裂出无数血口子的嘴唇,才终于有了些许力气,长长的叹了一声。

  “杨琏真迦,真没想到能看到你这副样子。”一个牵着匹瘦骨嶙峋的驽马的女真老妇人从远处缓缓走近停了下来,对着僧人嗤笑道。

  杨琏真迦睁眼努力的抬了抬头,看到老妇人之后,原本已经没了求生之意的眼中顿时含着希冀的光芒:“师妹,你终于来了。”

  老妇人看到僧人满是虚弱之色,但年轻俊朗的面庞,心中最后的一丝怜悯消失殆尽,语气之中满是杀意:“师父传授给我们本事,可不是让你为了妄图长生逆天改命,就去食人脑浆的!”

  杨琏真迦挣扎着坐起身子,艰难说道:“那几个颂国高手确实有些本事,特别是那个使刀的,前后只出了三刀,就差点把我的人魂灵彻底斩断,还有那个少林僧人,他不知用了甚么手段,把我因为修炼邪术产生的魔气都给吸走了,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人。”

  “如此甚好,我的肉身也已经油尽灯枯,本来根本不是你的对手,不过要杀了现在的你,还是抬抬手就可以的。”老妇人冷笑着抬起手掌,就要将这个威名赫赫的妖僧杀了,为师门清理门户。

  “乌珠,我杨琏真迦虽然并不是甚么好人,但我用食人脑的法子来修炼长生之体,并不是为了一己之私。”杨琏真迦吐了口鲜血,脸色艳红,已经呈现出回光返照的征兆。

  “师父当年死的不明不白,他的徒儿中只有你和我一直在找寻真相,想要为他报仇雪恨,这百十年间,虽然你一无所获,但是并不代表你师兄我没有找到线索。”

  杨琏真迦这句话甫一说出,他的师妹马佳乌珠立刻收手:“仇家是谁!”声音已然有些急促。

  杨琏真迦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乌珠儿,颂朝的开国皇帝赵匡胤龙势难挡,多数是因为那些异乡人的帮助,杀我的那几个人就是赵匡胤听了那些异乡人的建议而派来的,只因我知晓了太多的事情,具体的细节若是现在就告诉你,只会害了你,总之师父的死和那些在汴京城的异乡人有关。”

  杨琏真迦深吸了几口气继续说道:“乌珠儿,你刚入师门时只有九岁,那时我已经十五岁,说是看着你长大也不为过,你性子安静沉稳,天资聪颖,颇得师父喜爱,待你如亲生女儿般,但你也因此受到其他弟子们的妒恨,可我却没有,整日里护着你,带着你玩耍,所以师父诸多弟子之间,只有你我感情最为深厚。

  “师兄莫要再说了!”老妇人惨然笑道:“你唤我声乌珠儿,那我也再叫你一声大师兄,颂人刚刚立国,那辽人就开始使了各种手段分离女真人,故意将人口最多的黑水靺鞨驱逐向长白山,定是颂国那些厉害的家伙在背后驱使推动,但五胡之乱数十年间,咱们也对汉人犯下了无尽的杀戮,他们杀了成千上万的女真族人又如何,莫要说咱们整个女真族的犯下的罪孽,仅仅就是和你在中原屠戮虐杀的无数汉人相比,又算的甚么?”

  “所以我早已经想通,罢了罢了,我就当这是给师兄你的业障挡下一些,下了地狱之后,少吃点苦。乌珠儿之所以还留着自己这条命,一是因为辽颂并没有对女真人有赶尽杀绝的意思,二是我想护着黑水靺鞨迁往长白山,从此远离战乱纷争。至于给师父报仇,方才我已经告诉你,我的肉身已经是风中残烛,寿命不多了,非是我不想,而是无力为之。至于师兄你,在我杀你之前,还是赶紧想想在死后见到师父,怎么去解释你犯下的滔天罪孽罢。”乌珠再次抬手,灵气在掌心凝聚。

  “并不用师妹你动手,我的人魂灵即将就要消散,但我这具肉身,不仅再无丝毫魔气,还有着百年生机,我来到这里,就是想将这具皮囊交付与你,因为你知晓那些异乡人的可怕之处,也有想要守护的氏族,最重要的是你的三灵足够强大,我做了太多人神共愤的事情,待我见了师父,无论任何责罚我都愿意受了,我只能告诉你,杀了师父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一群人,更不是一个国家,而是一个世界!”

  “师兄的实力远不如你,那一战拼光了自己积攒多年的老本,才能从他们的截杀之中逃了出来,若是以你三灵一体的修为,加上我这具身躯,假以时日,说不得就能寻得为师父报仇的机会。”

  杨琏真迦忽然笑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一颗药丸道:“这颗丹药是师父的一个至交好友所赠,而这人却是个汉人,你可敢信?那汉人应该也是知晓异乡人的秘密,所以才将这颗丹药赠与师父。服下这颗丹药之后,哪怕濒死之人也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能治愈伤势,师父被人杀死的头一天和咱们不告而别,其实他只和我一人说了,要出趟远门,然后给我留下了这颗丹药,简单的告知我这药丸的来历和功效后便匆匆离去,他没有带这颗丹药,想必知道自己要面对的是必死之局,可他还是留给了我,我一直想不明白。”

  “而我被颂人高手围杀,虽然侥幸逃走,重伤濒死时,也没有用掉这颗丹药,一是因为我的灵魂已经处于消散的边缘了,便是吃了也只会成为一个毫无意识的活死人,二是因为我那时明白了师父当时的想法,他在面对绝望时,依旧还有希望,那就是我们。所以他才把这颗保命神丹留给了我。而我的希望,只有你一人了,我把这具用邪术炼化而成的躯体留给你,至于要不要,由你自己决定。”杨琏真迦将药丸塞进口中,看着乌珠说道:“马佳乌珠,你一定要牢记,如今女真人被他们赶向长白山,将来也定会有一天被他们从长白山驱逐出来!那些异乡人的首领,不是针对女真人,不是针对辽国,也不是针对颂国,他定是一个从地狱里逃出来的,想要把我们全部吞吃的妖魔!我吃的只是脑髓,他吃的,是我们这个世界的气运!”

  那药丸效果真如杨琏真迦所说,他刚刚将其吞进腹中,不过眨眼之间,重伤的身体便将周遭天地之间的灵气,如同鲸吞龙吸般吸纳而入,杨琏真迦一把扯下僧袍,那五道骇人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但在马佳乌珠眼中,自己这个师兄本就残缺大半的灵魂也在快速的化作虚无。

  “以我一己之力想要对抗他们,只如蚍蜉撼树可笑。”杨琏真迦用尽了最后一丝残魂,使出了虬童之术,双瞳绿光荦荦对马佳乌珠说出自己生命中最后一道批言:“乱世在即,我将我的记忆都留存在这具肉身之中,师兄也曾尝试过很多别的方法,到后来只能用食人脑髓的邪术来壮大自身,即便是现在,我用尽所能,所看到的未来还是无尽的毁灭。”

  “为了对抗那些异乡人,我把自己变成了恶鬼,依旧无能为力,我这一死定然坠入阿鼻地狱,根本就见不到师父的,乌珠儿,你记着,异族人并不是人,我已无时间给你讲个清楚,但是未来的某一天,你一定能理解的。你此行护送黑水靺鞨到达长白山后,不仅要尽快提高自己的修为,也要将整个黑水靺鞨掌握在手中,仅凭你一己之力是无法和异乡人抗衡的,乌珠儿,师兄我,就先走一步了。”杨琏真迦盘腿坐在雪地之中,双手合十,闭上了双眼。

  寒风呼啸没个停歇,旁边那匹瘦弱的驽马许是饿的狠了,便从呆呆站立在风雪中久久不动的马佳乌珠手中,轻易的挣脱了牵着它的缰绳,自顾自的跑走了。

  手中一轻,这才让马佳乌珠回过神来,可她并没有去追那匹驽马,而是看着自己无数族人走向远处那座即便在茫茫大雪中,也能看得清楚轮廓的连绵不绝的长白山,许久之后才走到杨琏真迦已经没有任何神智,但还活着的“尸体”面前,抽出匕首在自己的左手手腕割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将冒着热气的鲜血洒落在他的头颅之上,同时轻声念着晦涩的古语。

  一直到手腕上不再流出鲜血,马佳乌珠猛的直挺挺向后躺倒在地,片刻之后,杨琏真迦睁开了双眼,先是抬起双臂,活动了一会手指,然后才有些笨拙的从雪地中站了起来。

  他看向已经毫无生机的马佳乌珠,单手捏了个法诀,马佳乌珠周围的雪地就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形成一个大洞将马佳乌珠的尸身缓缓沉入地底,然后恢复了原状。

  “从此以后再没有白云舍了,也再无杨琏真迦和马佳乌珠。”僧人的眼中无悲无喜,将僧袍重新披好:“师兄师妹,你们两人为了拯救天下,一个把自己变成食人无数的恶魔,一个成了悲天悯人的神婆,可是你们有没有想过,你们所做的一切,根本没有为这个世界增加丝毫打赢那些异乡人的把握,而且你们的所作所为,一直都是在伤害自己的家乡?咱们师出同门,我会把你们最后的一丝残魂保留,让你们看看我怎么用自己的方式去和他们抗衡,自此之后我们就三人合为一人,再没有杨琏真迦和马佳乌珠和李建成,我们取个新的名字吧?翰米南这个名字可好?”

  僧人自言自语的说了半天,甚至中途还似乎跟自己争论起来,两只眼珠都在不停的左右晃动,直到半晌之后,这才平静了下来,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容:“好,那就叫翰米南罢。”

  此时已经返回到颂国边境的“刀圣”关穹扭头看向“剑圣”裴曼问道:“咱们什么时候决斗?”

  裴曼好险没被刚喝进口中的酒液呛着,抬起握着酒瓶的手臂抹了抹嘴唇:“关大头你这厮有病就赶紧去瞧病行么?咱们几个围殴杨琏真迦,被他逃了不说,还被他打的各个带伤,这个时候跟你决斗有甚好处?”

  关穹瞪着双铜铃大眼:“你是剑圣,我是刀圣,本来就该一决胜负,你要能打败我,岂不是名声更进一步了?”

  “什么叫本就该决胜负?再说我的名声还不够大么?”裴曼没好气的翻翻白眼:“我已经收了个小徒儿,甚是对我的脾气,欠那老赵的债这次已经还清了,回去之后我就要带着徒儿云游四海,没工夫跟你比划,而且剑圣这个名号恶心死个人,以后我就叫。。。就叫铁剑裴曼。”

  “你这人好生无趣,既然你不和我决斗,那我就直接去辽国了。”关穹说完就要转身离去。

  “就为了一把破刀,连媳妇孩子都不顾的人,还敢说我无趣?”裴曼冷笑道。

  关穹闻言停下脚步:“杨琏真迦这个西域番僧,犯我中原滥杀无辜百姓,且用汉人的童子童女修炼邪功,咱们此番是受官家所托前来将其截杀,但最后我那一刀分明留了三分力道,你们也没有再行出手,真就当关穹我是个只会挥刀砍人的武夫么?”

  “阿弥陀佛,世间万法各有其道,今日暂且留了那杨琏真迦的性命,诸位定是心中也各有所想,现在既然此事已了,老衲就先行离去了。”一直站在旁边默不作声的白须僧人说道。

  “贯休!这次是给你们佛门面子,你记着欠我们的将来一定要还!”关穹听到那僧人准备跑路,忍不住转身双目圆睁怒喝道。

  僧人苦笑道:“我这一趟北境之行,已然杀人无数,再不可能回到少林寺了,以后就莫要叫我的法号,我的真名叫做姜德隐,我和少林寺都欠诸位一个恩情,若各位将来有所求,姜德隐必加倍还之,至于少林,只能看主持如何决断了。”说完将僧袍脱下,叠得整整齐齐放在地上,又把脖颈间挂着的那串佛珠取下,念念不舍的在手掌之间摩挲了许久,才将其放在僧袍上。

  “谢自然,孙不二,你们两个也是不再管这后续因果了?”关穹大吼道。

  旁边站立默不作声的谢自然和孙不二两个道姑本就也要急着离开,年纪稍长的谢自然出声回了一句:“怎么管?如何管?你们爱管不管,反正事情都做完了,我们是不再管了。”

  孙不二抱着怀中的婴儿越看越喜欢:“师姐,我想给他起个名字,就叫楚云端,你看如何?”

  谢自然挑了下眉毛:“云端?他能压的住这个名字?罢了,懒得管,咱们赶紧回去,逍遥镇的胡辣汤我真的惦记许久了,今次回去我要喝上三大碗!”

  “好的师姐,咱们这就回去。”孙不二盈盈一笑,紧紧抱着那个婴孩,和谢自然飞跃而起,几息之内就消失不见。

  “行罢,都是各有各的想法,我这就去辽国了,裴曼,姜德隐,你们尽自己所能照顾好我的后人就行,那两个道家老娘们我是指望不上了!”关穹看到谢自然和孙不二离开,仰头哈哈一笑,抬腿大步走向远方,再也没有回头。

  “他这一去可就回不来了。”脱去了僧衣的姜德隐叹道。

  “我知道他想从我的比拼之中寻得突破自己刀道的机缘。”裴曼看着关穹渐渐消失在远方的背影,右手紧紧握住腰间的剑鞘,手背上的血管筋脉猛然之间绷起,咬牙道:“可我无能为力,他只能试着到时临阵突破了,因为此时他的实力已经超过了我!我连做为他的磨刀石的资格都没有!”

  “那些异乡人,如果放任不管,总有一天他们如同漫天蝗虫般席卷而来,一举统治这个天下,关于此事,我想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姜德隐虽然是对着裴曼说出了这句话,但言语间眼神还是看向自己的僧衣和佛珠。

  “仅仅凭借咱们这几个人,哪怕就是都能升到十仙境又能如何?那些人对我们的影响,现在一直是利大于弊,即便就是朝廷下了狠心,到现在为止已经根本是杀不完,除不尽。”裴曼看着姜德隐笑道:“怎么,你想把我也拉到你那个所谓的渡劫教?”

  “关于未来那个劫难,咱们儒释道三家虽然能提前察觉,也知道定然和异乡人有关,但那个劫难到底是怎样的,又会在何时降临,会对咱们所处的此方世界造成甚么影响,你的佛祖能说出个一二三么?”裴曼看到几个故友已经陆续离开,也觉得很是无趣,对姜德隐说完这句话之后,正要转身离开的时候,姜德隐垂首说道:“我从未想过用教派这种套路来吸引信徒,渡劫教仅仅只是一个称呼而已,对于我们这些已经掌握天地灵气运用之法的人来说,我只知道,在那种劫难也之中也很难确保自身存活下去,更遑论那些平民百姓呢?”

  裴曼满脸不可思议的说道:“平民百姓?隋唐至今哪位君主顾及平民百姓的存活了?可是这天下不还是朝代更迭,世代延续?难不成你还想创造出一个完美的天下?”

  “我现在只是一个犯了杀戒的僧人,从未想过靠自己的能去去影响一个世界发展的方向,关穹虽然看似大大咧咧,但他已经将刀谱和自己的所有修习心得留给了儿子关隆,他去辽国也是要了结本是和他无关的因果,而谢自然和孙不二她二人收养的那个孩子,她二人也知道势必也会影响未来的天下运势走向,所以我无需和她们多言,现在我只想知道你裴曼的想法,对于未来你是管,还是不管!”姜德隐杀气陡然爆发,此时此刻再无一丝佛性。

  裴曼咧嘴一笑:“这破事我若是不管,你又能奈我何?”话音刚落便一剑刺出。

  姜德隐也笑道:“你这一剑终于出了,你若然杀了我,切记照顾好我的大相国寺。”

  “你的大相国寺?”裴曼这一剑气势立减三分,姜德隐双手合十:“贫僧脱的是少林寺的僧袍,却没有说要入世还俗啊。”

  姜德隐就站在原处,仅凭仓促之间凝聚出的灵气屏障去接裴曼这一剑,裴曼乃是前唐第一剑客,即便是心神受扰,手中长剑还是毫无阻滞的刺入姜德隐的心口。

  “你这又是为何?”裴曼只是想试试姜德隐的真本事,本来也就没有全力出手,却没想到是这种结局。

  “杨琏真迦生食人脑无数,孽障难消,而你们都想着留他一命,我难以向佛祖交待,只能用这种方式让他再多活些时日,不过你放心,他定然会被度化,不再作恶人间,我无非是用自己这条性命消除你们和他的因果而已。

  姜德隐缓缓盘腿坐了下来:“百年之后,必然天下大乱,只是我修行不够,此刻眼前还是被一团迷雾障目,只希望你们几人,将来能对刚刚建起的大相国寺多多扶持,至于少林寺,千年历史底蕴本就深不可测,根本无需我这个小小的僧人去惦记。”

  姜德隐忽然双目圆睁:“但少林寺的禅道,终是和我姜德隐不合,此番围杀杨琏真迦,我手上沾染了七百三十二条人命,即便佛家也有怒目金刚,赏善罚恶并无不可,但从佛入魔,真真就在一念之间,我今日主动求裴兄一剑助我赴死,只因当时围攻杨琏真迦时,他浑身的魔气已经无法抑制,我尽皆将那些魔气吸纳入体,以防止他继续污染这人世间,可是我高估了自己,若是我今日不死,来日定是第二个杨琏真迦!裴兄,你这一剑,来的正是时候!”

  话音刚落,姜德隐垂首淡淡一笑,缓缓合上了双目。

  裴曼低头看着长剑上的那抹鲜血,渐渐由红色转为黑色,又从黑色化做了金色,接着隐入剑身之后,苦笑道:“你倒是走的爽快,随便就把这重担丢给我了?这世间之道万万千,到底哪一条道,才能走到尽头?”ou

  裴曼用手中的长剑斩落足够的木柴堆起成一座高台,抱着姜德隐的尸身放在顶上,又将方才他脱下的僧袍和佛珠放在一旁,这才盘腿坐在高高的柴山下,闭目犹豫了几息,随即将其引燃。

  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才慢慢熄灭,待到再无一点火星闪现,裴曼才站起身来,一掌拂出,草木灰和姜德隐的骨灰混合在一起随着轻风飘散在这处颂国边境的山林之间。

  “我这算不算是给你来了个挫骨扬灰?不过你放心,你留下的这颗舍利子,我会留给大相国寺真正的传人,只如你一般,甘愿杀生成魔,然后愿意去赴死的佛陀。”裴曼从地上捡起一颗龙眼般大小,通体透明其间又有一丝七彩霞光缓缓流动,看上去如同琉璃般的珠子,轻轻用手擦拭干净,郑重的放入怀中后,不见任何动作就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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