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慧十五岁嫁给田厚德，十六岁生下大儿子程庆祝，哦不对，那个时候程庆祝不姓程，姓田——田庆祝，那一年是1941年。

  日子虽然难过，而且还时有战火，但是至少一家人在一起，都活着，在这乱世里已经是很幸运的了。

  1944年，老二庆国出生了，这个时候程家出去参军的三个哥哥也传来了消息，原来他们当初跟着同志们走了之后，因为在战场上杀敌勇猛，都建功立业，成为一方部队首长了。

  这个消息传来，程家慧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可能是看到三个大舅子都当官了吧，田厚德突然也提出他要去当兵打仗，家里两个儿子都那么小，程家慧当然不同意了，再说这战场上枪炮无眼，要真出点什么事让他们娘三怎么办？

  但是不管程家慧怎么和他讲道理甚至苦苦哀求，田厚德还是突然就跑了。

  程家慧一个不到二十的小媳妇，带着两个儿子，一个三岁，一个出生不久，在这个风雨飘零的世道，日子过得有多艰难可想而知。

  田厚德一走杳无音信，直到1951年的年初才突然回来。

  虽然对田厚德这么多年不回来，甚至连个口信都不托人捎回来有点怨言，但程家慧幼承庭训，知道田厚德的行为在大义上来说是无可厚非，再说国难当头，匹夫有责，相比那些牺牲在战场上的同袍，现在能一家人齐齐整整不缺手不缺脚团聚她已经很满足了。

  田厚德在家里呆了没几天又走了，三个月后程家慧接到了一封信，里面不是她期盼以为的田厚德要把他们娘几个接去部队团聚的消息，而是田厚德以两人之间没有共同语言，无法追求进步思想的理由要求离婚！

  程家慧虽然是被父母兄长娇养着长大，但在兄长离家，父母离世，田厚德一走多年的情况下自己一个人把两个儿子拉扯长大，这期间吃了多少苦头，受了多少罪自不必说，艰难的生活磨砺出她坚韧的性格，接到信后，她当机立断，带着两个儿子直接找上部队！

  到了部队才知道，原来田厚德在1950年就和部队文工团一位叫文清清的舞蹈演员结婚了，而且他们的大儿子刚出生没多久！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田厚德早就见异思迁了，嫌弃她这个乡下媳妇了呗，也是啊，虽然她今年才二十六七，但是这些年一个人带着孩子在乡下艰难求生，历尽风霜，整个人看起来比真实年龄老了不止十岁，怎么能比得了田厚德新娶的老婆呢。

  而且人家还是文工团跳舞的，才二十岁，据说是城里人，什么小业主家庭，是个进步知识青年啥啥的，反正就是人家和田厚德是志同道合的革命伴侣，她这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乡下老婆，是旧社会的糟粕，是不被承认的。

  话说得再好听，也掩盖不了田厚德的薄情寡义，这个时候的程家慧已经怀孕三个月了，肚子里怀的孩子就是程橙的亲爹程庆辉同志！

  说实话，程橙真是想不通，你他么的都想离婚了，还碰原配干什么？！当然，掉过头来想，没有他爹，也就不会有她了……

  程家慧外柔内刚，找到了部队领导，才知道了田厚德的这些龌龊事，也是因为到了部队，见到了部队的首长，对方是她三哥的战友，她才知道，原来她的大哥和二哥在48年的时候就都已经壮烈牺牲了，而最小的三哥，则是两个月前牺牲在了援CHAO的战场上！

  部队里一直早就想派人通知家属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直没有和程家慧联系上……

  林沐阳打断程橙的话，“是田厚德在搞鬼吧！”

  不清楚，程橙摇头，“那个时候通讯什么的都不方便，又才安定没多久，谁也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再说，”她讥笑一声，“就算真的是田厚德在搞鬼，那个时候，他在部队里也已经处于一定位置，有的是人保他。”

  “嗯，你继续。”

  离婚的打击都没有知道三个哥哥牺牲的打击大，田厚德的新老婆连儿子都生了，程家慧也没兴趣和他再纠缠下去，这样的男人，让她恶心！

  但是，就这么放过这两个人她也没那么圣母，程家慧已经打听清楚了，知道文清清是知道田厚德在乡下有老婆孩子的还主动要嫁给他的，那句话怎么说的，渣男贱女配一对，这个男人她不稀罕了！

  但是，她是堂堂正正的原配，可不是什么见不得光的，部队里程家三兄弟的不少战友现在都是有一定官职的，在他们的帮助下，程家慧和田厚德的离婚是通过区政府办的，还办了离婚证……

  林沐阳好奇，“五十年代有离婚证吗？”

  “有的，就是一张纸，写着离婚证明四个字，还有男女双方名字，离婚理由等等。”

  “你怎么知道的？”

  “我爸爸小时候见过。”程橙翻白眼，“你还听不听了？”

  “听！你说吧。”

  “嗯，反正就是我奶奶要求和那个田厚德光明正大离婚了，然后两个儿子连同当时还在我奶奶肚子里的我爸都归我奶奶，之前住的田家的房子我奶奶不要了，反正本来就是两间破草房，我奶奶带着我大伯二伯回了程家，就是我们现在住的那房子，不过后来翻新扩建过了。”

  “对了，我奶奶还让三个儿子都跟她姓，那个田厚德本来还不同意呢，不过他做了亏心事，也不敢怎么跟我奶奶杠，再说我奶奶当时在部队里当着很多首长的面都说了，说程家现在没有人了，既然现在她和田厚德已经离婚，田厚德后老婆也已经生了儿子，所以她生的这三个要跟着她姓，继承老程家的香火，逢年过节的，我三个舅爷爷也有人给他们供奉香灰蜡烛。”

  “我大伯那个时候都十岁了，已经懂事了，他是坚决站在我奶奶这边的，也说要跟着奶奶姓程，部队首长出面，改姓的事就顺顺利利完成了。”

  哇哦，程奶奶真的很厉害！林沐阳一脸的崇拜，“改得好！我觉得你叫程橙比叫田橙好听一百倍！”

  “不过，程奶奶就这么轻易放过那两个人啊，都不拿点什么赔偿啊？一个人养三个孩子很辛苦的，尤其在农村！”

  有啊，程橙说，“我爸说当时我奶奶还拿了田厚德挺大一笔钱的，为了这笔钱，据说当时田厚德的那个小老婆还闹了个天翻地覆呢，不过我奶奶拿了钱就拍拍屁股走了，懒得和那两个人拉扯。”

  干得漂亮！林沐阳竖起大拇指，“咦，不对，那个田思思现在在我们村，那是不是说田厚德也回来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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