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大男人跑游乐场里玩了半天，属实是曹剑永远也想不到的事。

他盯着混在孩子堆里，在充气城堡内蹦哒的凯恩，听见售票员问了一句：大哥，这是你儿子？也长得太成熟了。

曹剑嗯了一声，道：看着成熟，实际上还是个小孩，混血小孩都这样。

售票员：大哥，你也就三十几岁吧？

曹剑道：是啊，我就比他大十六岁。

售票员瞪大了眼睛，在那掰着手指数年龄，风中凌乱。

曹剑笑了笑，拍他肩膀。

凯恩坐在充气城堡门口穿鞋，手里拿着游乐场地图，对曹剑道：晚上吃什么？

曹剑抱着胳膊道：你选吧。

凯恩用手机搜餐厅，打了个哈欠，他把手机屏幕拿给曹剑看：我要吃自助小火锅。

曹剑嗯了一声。

他们去了一家商场，自助餐厅在五楼，凯恩一来就拿了十个鸡翅，啃得满嘴是油，又拿了好几个口味的小块蛋糕，曹剑把丸子和虾滑下到火锅里，问他：你生日哪一天？

凯恩往天花板看，思考几秒，摇了摇头：不知道，不记得。

曹剑问：没人给你过生日？

凯恩耸肩：谁会给我过生日？

曹剑忽然想起来，自己没过十岁生日，那个时候父母也经常不在家，想来都是在医院里待着呢。

他说：你可以回去问问妈妈。

凯恩反感：什么？我才不问，我不需要过生日。

曹剑想了想，没说母亲的事，两人吃完饭后就回了康乐小区。

明天周一，我要继续去上班，他对吃撑了靠在副驾上打嗝的凯恩道，你不许跑出去，听到没？

知道了，我在家打游戏行了吧。凯恩敷衍着摆手。

晚上睡觉时，凯恩没去另一个房间，而是拱到曹剑床上打游戏，曹剑上身赤裸，他捏着毛巾，强忍着甩凯恩脸上的冲动，在床边坐下。

他晚上一般在十点前睡觉，身体不比年轻时有活力了，胸口的枪疤泛着白光，也是他的功勋章。

凯恩瞅见了他后背上长长的狰狞疤痕，颇为惊讶：这是你打仗时受的伤？我靠，这么狠？

和恐怖分子拉扯博弈，受伤很正常，任务完成，人质被解救，死了也光荣。曹剑淡淡地说。

凯恩嘁了一声：什么死不死的，你现在不还活得好好的吗？

说完，他把脑袋探到床边，仰视曹剑，蓝眼睛泛着水润的光泽，说道：哥哥，你好厉害呀。

曹剑垂眸，静静看着他那双蓝眼睛，又上移至那柔软的金色刘海上。

这么一个不着调，和自己又无半分相像的混血兄弟，在他知觉不到的情况下，在这个世界上孤独存在了二十几年。

睡吧，晚上别翻来覆去耽误我睡眠，否则我迷糊着也能把你锁喉了。曹剑说着便关上了灯。

他一躺下，凯恩就凑过来抱住他。

曹剑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没好气道：放手！

凯恩笑得贱兮兮的，曹剑想把他手掰断，却听他小声道：我第一次抱着哥哥睡。

曹剑把被子往上一拉，翻身不再搭理他。

凯恩也不出声了，安安静静地呼吸着。

第二天早上起床，曹剑的太阳穴隐隐发疼，他寻思着应该是吹空调受了冷，便喝了一袋感冒药，收拾一下去上班了。

冰箱里有面包有牛奶，再不济还有啤酒，饿不死这摆烂青年。

上午开了个会，下午不怎么忙，曹剑带了一下新人，靠着椅背喝着茶，手机屏幕忽然亮起，他以为凯恩发消息过来，点开一看却是好几个好友申请，都是康乐小区的业主，还都是一栋楼的。

他暂时没通过，给凯恩发消息过去：你是不是惹事了？

凯恩迟迟没回复，曹剑有些焦虑，怕这个臭小子惹到其他人，起身去休闲室打电话。

电话一接通，曹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输出，问凯恩是不是惹事了，好几个业主都来找他。

电话那头的凯恩很沉默。

正当曹剑打算请两个小时的假回小区时，凯恩在电话那头开口了。

“——曹剑，你今天去配电室了吗？”

曹剑脱口而出：“我去配电室干嘛？楼里没电了？没电你就找物业，我又不是——”

等等……配电室？

曹剑深深吸着气，他闭上眼睛，捏着手机的手轻轻颤抖。

配电室……是啊，配电室。

如果有什么能用最快的速度唤醒他，那么，就是那段在配电室里苦苦支撑的日子了。

“不说话？想起来了？”凯恩在电话那头笑着开口，与此同时，曹剑还听到了一些杂乱的说话声。

“谁在那里？”他问道。

“王胜，顾真严，余毅，顾妮妮，原霖。”

“挺多人的，等我回去吧。”曹剑说。

“他们刚好要去吃烧烤，你再不回来我就先去了。”凯恩笑嘻嘻道。

“臭小子……去吧，你们这么闲，把别人也带上好了。”曹剑说。

一个人想起来了，就会有更多人想起来。

康乐小区还是康乐小区，只是，和以往又有些不一样了。

曹剑拉开休闲室的门，另一通电话拨打过来，是父亲的电话。

曹剑对父亲的感情很微妙，尤其是在知道凯恩的身世后，这些年来，他活在末世里，感悟到了很多，凯恩也改变了以往又蠢又躁又坏的模样，成熟稳重了很多——恐怕母亲心中祈求的，就是这样。

父亲打电话过来，声音很激动，那一瞬间，曹剑以为是什么不想听到的坏事。

“……你说什么？”他轻声说，“肿瘤消失了？那是什么意思？”

两个小时后，他收拾工位桌子，拿着公文包坐电梯下楼。

这个世界没有病毒。

母亲也没有了肿瘤。

这是新的世界，他们也得到了新的一次人生，一次生命。

曹剑点开手机，通过了一大堆人的好友申请，他同时也被拉入了一个名为“异盟记忆大作战”的聊天群里。

【群公告：加入本群者须觉醒记忆，并协助我们一同帮助其他人记起一切。】

【归途——就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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