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墙的外面，还是围墙。

  宋殊站在南边的外墙垛口旁，盯着远处街道上慢悠悠晃荡着的行尸走肉。

  晨光映照着她挺拔的身姿，企图摧毁那由内向外散发着的，静静流淌着的孤寂。

  “你的情绪好像不怎么好啊。”余毅的声音骤然在附近响起，宋殊没有回头，神态沉静。

  “今天好像不是你在这里站岗吧，马泽洋这个小豹子跑哪里去了？”余毅往前走了两步，靠在墙上，偏头看着宋殊。

  南外墙保护区里，正有几个迅影疾驰在街道上，余毅将手放在自己眼前：“呦，小狼、小虎、小狮子和小豹子在互相追逐呢。”

  “任法这家伙怎么不参与，估计是因为块头太大吧，追不上这些跑得那么快的小动物。”他自言自语着，余光却注意宋殊的神态。

  “今天怎么不说话呀？你以前都会搭一下腔的。”

  宋殊缓缓转过头，难以辨清的情绪在眼底翻涌。

  仿佛两颗原本明灿的星，被雾蒙蒙的云层遮蔽了光辉。

  余毅用手势在嘴角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动作，示意宋殊自己不再说话打扰。

  宋殊注视他片刻，重新将目光放回远方。

  如果不按照未来的自己规划的路去走，那么就需要变数。

  但，也许自己做的每一步，都会构建出未来的自己。

  这是一个难解之题。

  “你救我的时候，在想什么？”宋殊说。

  余毅愣了一下：“你说我吗？救人就是救人啊，当时肯定没有想那么多。”

  “即便实力悬殊，你百分百会死？”宋殊看着他，“你是发自内心想救我？”

  余毅被问的茫然。

  “啊？”他摊开手说道，“我不会只救你一个人，在别人被转化的时候我也会努力争取一下的。但……可能我当时脑子里会闪过一下要不要救的想法。”

  “我只知道，在看到你濒死的时候，我什么也没有想，没有想过我会就那样死掉，白白搭上一条性命，还没能救得了你。”

  “这样的话，应该就是发自内心想救你吧。”

  余毅冲她呲牙笑。

  “……”

  宋殊看着被阳光照得偏为暖黄的掌心，垂眸静静思索。

  我不是全能的。她在心里低语，我做不到让所有人以我为中心。

  所以……不应该怀疑所有人，不应该怀疑她们真实的自我，不该去质疑她们的灵魂和思维。

  既然能穿梭时间，那一开始就要回到起点，让自己得到救赎。

  但为什么做不到呢？未来的我？你恐怕还没有那样的能力吧？你试图让一切走上正轨，但我偏偏不让你如愿。

  也许变数在我，也许在我身边的人。

  既然你不是时时刻刻都能提醒我，那我就没有必要太想着你的那些威胁、警告还有高深莫测的暗示。

  ——虽然，我依然会为梦境里的那些声音感到恶心。

  宋殊放下手，对余毅道：“看来你现在很闲，要么你就在这里巡逻吧。”

  余毅笑了笑：“你把手伸过来。”

  宋殊无动于衷：“做什么？”

  “是这样，罗泽、夏弗、黎霜她们在一开始觉醒的时候就有两种异能。”余毅说，“我不知道为什么她们天赋这么好，为此我还很羡慕。”

  宋殊皱眉：“所以……？”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的决心足够大，努力去升级，会不会也能激发我的第二异能。”余毅挑眉，“但，也许我这辈子只能作为辅助系帮手啦。”

  他的手腕很细，骨骼明显，宋殊略带谨慎地伸出指尖，轻轻触在他的腕骨上。

  『你的心里有很多沉重压抑的情绪，这种感觉会让你的内心每天都在黑夜里面徘徊。』

  余毅用精神力传达给她。

  『但这样不好，这样下去会毁掉你的。』

  阴暗心绪如影随形，束缚着她的灵魂，周围尽是阴霾。

  而此刻，那阴霾却似被无形的力量驱散开来，渐渐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温暖柔和的情绪。

  仿佛被温热的水流轻轻包裹着，再也不去想那些让人压抑的过往，心灵获得前所未有的安宁。

  ——宋殊收回了指尖。

  心里的那种暖和感很快便消散了，但，却让她恋恋不舍。

  “这是……你的第二异能？”

  余毅将手插回衣兜，面露轻松：“是啊，很难以置信是吧？”

  “我无法复制你的这个异能。”宋殊说，“为什么？”

  “这个我也不太清楚诶，有可能是第二异能的新手保护期？”余毅明快地说着，又对她露出灿烂的笑容，“不管怎样，你得让自己高兴点。”

  “那就很困难了，现在没有什么能让我很高兴。”宋殊道，“你这个就像是类似于镇痛剂一样的能力，只能短暂缓解痛苦。”

  她转过身，看着不远处的动静，几个兽形者在街道上乱拱乱撞，撕咬在一起。

  “有的时候，人释放一些野性，可以发泄自己的悲伤和痛苦。”宋殊喃喃低语。

  “那前提还得是合规合法，虽然现在这个世界也不需要法律来约束我们了。”余毅耸肩，“我们还是人类，不是野兽，也不是行尸走肉。”

  宋殊望着被内墙保护着的居民楼，与站在二号楼天台上的傅影遥遥相望。

  她们的目光在两公里的空气中交汇。

  她看得清傅影冷峻的眉眼，浓密的墨睫，高挺的鼻梁骨，还有紧抿着的嘴唇。

  这一刻，宋殊的身形动了——但她没有瞬移离开，只是抬起手，虚虚抓了一下身前的空气。

  隐形的影分身出现在阳台上，伸出手抚摸傅影的面颊，指尖沿着那光滑冰凉的皮肤一寸一寸抚过，温柔而小心。

  傅影无视对影分身的举动，只是远远望着本体。

  随即，她闭上眼，转身离开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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