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殊常常做梦，梦见过去。

  每次在梦中梦见那不堪的回忆，她都一点一点地脱敏，直到最后，变成上帝视角般地，缩在过去那个自己的壳子里，平静地与她一同感受屈辱。

  被捆起来的双手，满口的腥气，疯狂跳动的小鱼，以及被胶带死死封住的嘴。

  她知道这是梦，只是把目光放在每一个高高在上，乐得不行的欺凌者。

  在梦里，每个人的面孔都是模糊的，像被打了马赛克一样。

  每次醒来的时候，她都非常平静地发现，自己其实还记得那些人的脸。

  那又如何呢，她心里想，总不能杀了他们吧，自己的人生才刚开始。

  这几年自己独自生活，已经逐渐不在意当年的事情。

  她的继父是在她高三那年和母亲结婚的，不知道怎么查到了那些，又用了什么手段，直接把其中一些人搞退学。

  听说那帮人聚是一团大屎，散是无数滩小屎，在各自就读的地方发臭生蛆，做的一堆烂事被捅出来后，就被家里人送出国了。

  也不知道末世爆发后现在死了几个，不过谁在乎呢？

  反正她当时的父母也不在乎她经历过什么。

  宋殊这样想着，再次陷落在梦境编织的毁灭回忆里，感受活跃的小鱼在舌头上疯狂挣扎，拍打着上颚，企图逃出生天，紧闭的唇瓣却像泯灭希望的最后一道门——

  随即，她意识到了不对劲。

  好像，自己的唇瓣是张开着的，但那条小鱼仍然在舌尖上捣乱，迟迟不肯退出去。

  这是梦啊，她怎么会张开唇呢？

  宋殊抓到了这一条思绪，梦境中的一切倏然离散，回归到黑暗之中。

  昏昏沉沉间，她睁着眼睛，以为自己回到了什么小黑屋里，唇齿张开，湿漉漉的，水泽在空气中迅速转凉。

  口腔里，满是酥麻感。

  宋殊恍惚一瞬便反应过来，她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被抛弃的孩子，被窝滚烫，她下意识地喊了一声傅影。

  而傅影也低低回应了她。

  宋殊闭上嘴，感觉到唇瓣又热又麻，再加上口腔里的异样感和莫名流到下巴上的口水，她呆呆地瞪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好几秒，没有出声。

  因为困乏，眼睛酸得睁不开，她重新闭上眼，沉默地抿了抿唇，发现那些感觉是真的，不是做梦。

  可是，房间里面只有两个人，总不可能是别人闯进来……

  难道是傅影……？

  宋殊闻着熟悉的甜香，意识逐渐下沉，觉得一切再睡醒后想，也没有关系。

  她安然入睡，却不想身边的人，因为自己的一声呼唤，后半夜都在焦躁不安。

  -

  -

  当宋殊睡得满意后醒来，睁开眼睛便看到傅影对自己毫不避讳的凝视。

  她那双漆黑的眼睛里本如古井般毫无波澜，见宋殊醒了，眼里瞬间有了亮光——

  “哎等等！你先别把窗帘拉开！”宋殊被房间里忽然出现的强光晃得闭上了眼，她捂住自己眼睛，嚷嚷道，“傅影，你别老驱使异能干这种保姆一样的事情！”

  傅影：“天亮了。”

  宋殊：“我知道！”

  她听不出傅影语气里的情绪，缓了缓才睁开眼睛。

  傅影的眉眼间似有疲倦，但仍然坚持盯着自己，宋殊呆了几秒，想起昨晚做的梦，还有梦醒后发生的事情……

  等等！

  宋殊下意识摸自己的唇，却不想傅影的目光也跟随着自己的动作移动。

  她……她……宋殊刚睡醒，大脑CPU就爆了！

  昨晚上，昨晚上她是被傅影……？

  傅影见宋殊面色又惊又疑，后半夜的无数个想法化为虚无，她刚想开口说话，宋殊就朝后缩了一下。

  “……”傅影哽住，随即淡漠开口，“怎么了？”

  老天，就算她没谈过恋爱没打过啵，但小说她看得多啊！

  那种感觉！如果不是蟑螂半夜啃自己的嘴，那就是傅影在啃她嘴啊！

  宋殊用力咬着下唇，艰难接受了自己的猜测，她还是不太相信傅影会趁自己睡着的时候亲自己。

  再说了，她现在对傅影……也没那种感觉呀。

  傅影会亲自己吗？傅影怎么会亲自己呢？傅影原来喜欢女孩吗？

  会不会，会不会是她自作多情？这种事情也不能直接问吧？

  万一，万一傅影其实心里有人，然后在梦里面梦到人家，打算告白直接啃嘴呢？

  宋殊颇为尴尬地笑了笑：“没，没什么，早上好啊。”

  傅影：“嗯，早。”

  看她冷淡的样子，宋殊心里越发觉得是自己想错了，但她又不觉得会是什么别的可能，只好岔开话题。

  “呃，那个，我约了薄利今天去她那儿聊聊。”

  傅影眼神更冷，但同意了：“去吧。”

  宋殊又摸了摸自己的唇瓣，觉得现在还是不戳破的好，再说了，傅影这样子就不像弯的嘛，更像个直女。

  而且自己也没什么好的，傅影怎么会喜欢自己？

  谈恋爱这种事，她也没想好能不能谈。

  再说了，自己现在又不喜欢女孩……万一傅影误解自己意思，朋友都做不得。

  她叹了口气，用力拍了拍傅影的手臂：“这样吧，傅影，你和我一起去。”

  傅影道：“不用了，你自己去吧，我还没睡醒。”

  她翻身背对着宋殊，把被子裹到脑袋上。

  宋殊：“那……那好吧，你好好睡，我去看看罗泽。”

  她起身把衣服拿好，出了卧室去浴室换，罗泽还躺在床上呼呼大睡，估计也是很久没睡得这么安稳了。

  宋殊没打扰她，洗漱完后，把八宝粥倒进碗里放微波炉热，又热了一下鸡腿和肉丸串，坐在餐桌前慢慢吃着。

  罗泽闻着香味，悠悠醒来，起来的一瞬间也是恍惚到以为自己被绑架了，从床上差点滚到地上。

  宋殊冲她扬了扬眉：“洗脸刷牙，吃饭。”

  罗泽眉开眼笑地跑去浴室。

  宋殊火速炫完早饭，又去卧室看了一眼，见傅影裹在被子里，闭着眼睛睡觉，便不再打扰。

  她拉住罗泽，小声道：“等姐姐醒了后，你就告诉她我去五号楼，她要来找的话就去那里找我。”

  罗泽用力点头。

  宋殊摸摸她的头，勉强弯了弯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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