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一片嘈杂。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时间紧急，最后一刻，卫怀胥听到的是许步薇的呼唤，和那张无措的脸。

  一如澄净的面容，两人都失去了重心，不由自主的往水下倒去。他向后倾倒，入水的瞬间，整个世间似乎沉静了下来。

  可有人的心却跳动得激烈。

  他甚至能感觉到，有人为了救他而不顾一切的扑了过来。水中二人的身影逐渐化开，卫怀胥睁开眼，便见一个少女停在他面前。

  水光波动，刺骨的冷浸入全身。

  衣角和青丝在水中散开而来，许步薇游到他面前，拉住他的手心。如同死里逃生一般，岸上刀剑纷飞，水中如今只有他们二人。

  什么事情她都忘了，在这刻，许步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他不能死。

  她想要让他活着。

  容不得面前人多想，朦胧的视线之中，水汽不断上升。许步薇脸色微紧，她上前，用力想要托住他的身子，将人拽回。

  许步薇对上了卫怀胥清明的眼。

  暮色苍茫，水中衣影浮动，天光纷飞，卫怀胥觉得自己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甚至忘了自己原来也会渡水。

  许步薇能清楚的看到年轻人的每一个神情。

  可没有痛苦，也没有挣扎。

  他并不害怕沉浸在水中的感觉……

  见他这副模样，少女终于意识到了什么。

  刚才她一心只顾着下来救人，连犹豫都未曾犹豫。脑中也没有来得及多想，从未考虑过，原来卫怀胥也是会渡水的。

  他会渡水……

  许步薇立马反应过来，拉他的手一松游开两步，但正欲转身之际，有人反向握住了她的手。

  秋日的水带着一股寒凉，那道滚烫的温度触上来，竟然让人猝不及防，许步薇下意识的就想挣扎，但在水中，到底不方便。

  她屏息着。

  不明白这人到底到底要做什么，四处水波浮动，她说不了话，只得眼睁睁的看着他越靠越近，看着他拍他的手，示意松开。

  可卫怀胥却始终无动于衷。

  他的大脑一片混乱。

  就在方才落水之前，他本以为面前人往日对他算不上什么，可一见到她什么不顾也跟着冲过来，关键时候的动作，却是骗不了人的，他倏然便明白了。

  这一刻，如同飞鸟有了憩息之地，鱼入池水，终于让他再也忍不住歇了一口气。

  青年的眸中闪过一丝愠色，教人看不清楚。稍后，卫怀胥凑近了，他的掌心附上她的细腰，近到几乎是要唇与唇相贴的地步。

  近的让人心慌。

  下一秒，有人的吻落了下来。

  温热的唇毫无预兆的贴下来，许步薇眼睛倏然睁大，面前人的脸近在咫尺，二人都是清醒的，她清楚他在做什么，他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气息不断渡入，像是欲盖弥彰，又像是为这般行为而做一个掩饰。

  许步薇脑子倏然炸开，像是一个迷失了方向，又被人带回来的小姑娘。有人牵引着她的手，温柔以待，一步一步指引着如何回去。

  唇上柔软，她未曾体会过亲吻一个人如何模样，二人没有技巧的唇贴着唇，甚至算不上是亲。

  卫怀胥托住她的脸，漆黑如鸦的睫毛微微颤动着，察觉到自己没有反抗，少女猛的推着他的胸膛，倏然一退。

  隔水而望，她水性本来好的很，可这般模样一过，竟然觉得险些要溺毙。

  她的神情明显是懵的，若是说之前，她总是对这人的情感遮遮掩掩，可今日便是什么都已经挑明了。

  他亲她，不就是说喜欢么？可……她也不知道怎么，方才，竟然忘记了反抗。

  没等自己多想，便见卫怀胥又拽住她的手腕，再这样下去，两人是真的都要溺水，他拉着她，一起带了上去。

  ……

  一切来的突然，许步薇是被人拖上来。

  她深呼吸着，到岸上时，整个人都还未曾来得及反应。

  二人身上均已全部湿透，在水中时她头发不知道何时全部散了下来，现今看起来，其实就是一个小姑娘的模样。

  许步薇的脸冻得有些发青，就这般坐在一旁。

  回想起方才发生了什么，她心中倏然失控，卫怀胥盯着她，刚要上前关心她怎么样，可下一秒，迎上少女凶冷的目光，冲着他一推。

  “你欺负我！”

  他明显怔住，动作也跟着停了下来。第一次在面前旁人的质问下，有些愣住。

  “没有……我是怕你溺水。”

  “说谎……我、我自己会水，你分明就是……”

  许步薇这话说的莫名有些窘迫，想起这人凑过来时，不知为何她便忽然失了神，给了他可乘之机。可她要说什么……这人本来也没说过喜欢自己，若是自己开口，岂不是算是自作多情？

  卫怀胥觉得好笑，见她这般欲言又止，又心中藏有心思，掩盖不住的模样。

  他循循善诱道：“分明什么？”

  四目相对，这般神情失态的模样，她还从未在何人身上吃过亏。她心嘣的飞快，额头突突的跳，脑中只余一个想法。

  她不能再待下去了，她要走。

  许步薇脸色不好看，刚急着起身，却又堪堪被一人的力道按住。

  青年凑近了。

  从先前在军中，每次这般的时候，她自己对情感应付不来，第一个念头就是想逃离。

  卫怀胥看穿她的心思，这一次，却不容少女再躲起来。他逼着她直视自己，仿佛这般，就能问出他想要的答案来。

  卫怀胥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眸色更深，问道：“为什么要救我？”

  为什么要救他……

  许步薇一怔。

  “为什么怕我死？”

  为什么怕他死……

  为什么方才什么也没想便跟着跳了下去……

  她脑中一团乱麻，理不清还要被面前人追着问。

  卫怀胥道：“你在意我。”

  最后一句，几乎是肯定的语气，许步薇心中大乱，只觉得心中被人戳出一个孔，仅透出一丝光源，便能将她里头想的东西照得一清二楚。

  这人到底在胡说什么？她分明是什么也没想，只是想救一个人，所以便救了……更何况，卫怀胥自己也救过她许多回，为了还他的人情，这般救他一命，自然不算过分。

  脑中理智逐渐回归，许步薇自认为自己想的半分没错，正要开口否认，忽然间听到远处有道声音。

  “大人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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