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军队伍一路出发，人逐渐离去。

  天已破晓，此次前去，不知真正会发生什么，只能感受得到冷风倏倏的拍打在众人的面颊上，冷雨淋漓，刺骨至极。

  去了西壤，那处更要寒凉。

  许步薇驾马而行，一路上无言，大多时候只是顾着要赶路。因众人知道现今西壤的情形非同往常，便也都不由得谨慎了起来。

  行了半日，大家都停下，准备整顿休息，吃些东西。附近有一条的河域，顺着一路而上，便能直达西壤最出名的漠河。

  凌瑜独自坐在一旁，喝了口水。

  来了军营那么久，第一次能那么强烈的感受到离战争如此之近，行军打仗，原来在军营，竟是如今稀松平常之事。

  许步薇走了过去，见他心事重重，便朝他递了肉馍。

  “怎么一个人坐着？”

  少女的语气略微有些客气，她手上拿着一块馒头，说道：“给你的。”

  他一愣，抬头看向面前人。

  还是同以前一般客气，来人的眼睛亮晶晶的，似乎这些日子，所有发生过的事情都早就销声匿迹。他将视线移至少女衣袍上的水珠，静静的思索着什么。

  “王霖托我带给你的，方才未来得及同你说，你若是不要，就是拂了他们的意。”

  凌瑜神色淡了一些。

  在这里，他本就没几个挚友，往日又加上自己嘴巴尖酸刻薄了些，他们都觉得自己是仗着自己的身份示威，不敢同凌瑜多说什么。可殊不知，小公子自幼娇生惯养，本就养成了这般性子，其实他也不想这样。

  他总是告诉自己，来了军中，本就不是交友畅谈的。

  是为了护卫家国。

  可刚刚见那么多人同许步薇送行，还是不免的有些羡慕。

  凌瑜接过她给的东西。

  他吃了一口，算是用来填饱肚子。

  许步薇静静的坐在一旁，酝酿了许久，终于说道：“先前去东陵……我没有同你说，是我不对，不过那时我并非是故意不告诉你的。”

  她迟疑一会儿，还是说不出那句话。

  凌瑜觉得好笑。

  “你怕我知道后，会对你不满，还是说怕我嫉妒你？”

  她一怔，没想到这人就这样说了出来。

  “不是嫉妒……”

  但确实有他说的这个原因，主要是因为当初事情决定的太过突然，她觉得麻烦，她怕这人真的会产生不满的心思。再者许步薇也以为，回来之后再解释也是可以的。

  凌瑜神色凝重，他看着许步薇，从一开始，他便没有觉得是因为她得到了大人的青睐，所以才气。

  他气的只是因为这个人没有告诉她这些事，甚至于后来知道她是女子之身，更多的也只是震惊。其实在他面前，旁人觉得难以开口的话，这些都不算是多重要。

  “过去的事情就当过去了。”

  凌瑜轻笑了声，少年气息扑面而来，似乎也回到了之前的模样：“此事，就算是一笔勾销，往后你我不必再提。”

  许步薇有些意外。

  她也不由得笑道：“都过了那么久，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计较下去。”

  毕竟这段时间，他可未曾生出一分和好的心思，惹得许步薇差点觉得从今往后，就要与这人彻底决裂。

  “在你心底，我就是那么小气的人。”

  凌瑜垂眸，看着底下的馍，似乎想到了什么，片刻，他才出声道：“可我不会欺负一个小姑娘。”

  许步薇一顿。

  紧接而来的，是良久的沉默。

  空气微凉，有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人走了过来，二人抬眼，看到青年的身影。

  卫怀胥上前，他手中还拿着两条热气腾腾的烤肉。面前人看了他一眼，倏然起身道：“提督大人。”

  卫怀胥看了一眼凌瑜，眸光微顿。

  “天气寒凉，吃点热的东西，好赶路。”

  这些都是方才随行射下来的野味，趁着方便有人生了火，他方才寻许步薇的影子，便一下看到两人在这儿。

  “一起尝尝？”

  少女接过，卫怀胥顺手递给了少年一个。凌瑜回过神来，才察觉到这是给自己，片刻不禁认真道：“多谢大人。”

  简单的休息过一番，许步薇看着他，二人没了要说的话，她站起来，客气道：“那我先走了。”

  许步薇起身，准备去勒马，卫怀胥回过头，看着她的背影转身跟上。二人并肩而行，走得远了，才有人冷不防出声。

  “你跟他很熟？”

  许步薇看向他回答道：“是朋友。”

  卫怀胥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凌瑜望着那个背影，拿着东西沉默，他刚欲转身，就在此时，不知从何处射来一条箭矢。

  “嗖”的一声，那箭就这样直直的扫过他的手臂。那箭来的又快又急，他堪堪避开，一下就钉在了树干之上。

  “有埋伏！”

  有人的声音响起。

  紧接着，林中又扫出数支箭矢。

  许步薇回头，便见卫怀胥用剑挡住远处飞来的箭矢。剑鞘的冷意一扫，一下抵挡住了来人的袭击。

  “先走。”

  许步薇没听那么多，甚至没有听到这句急促的担忧。她循着箭矢之处看去，未过半秒忽然有人冲了出来。

  那人冲着她一击，许步薇猛的后退了两步。

  人并不多，但那些人将阵仗搞的尤为隆重，又加上忽然袭击，便教人有些没有反应过来。按理来说，这些人若是想要埋伏，区区几个人，根本不足以能够做出什么。

  那么便是在试探……他们试探什么？

  容不得她多想，许步薇就要去擒住那个人，可惜此人手中握剑，他的剑法练得极好，快的让人难以反应过来。不知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那人的一招一式似乎就是为了吸引自己而去，人群之中，有人的脸靠近了。对方戴着面具，许步薇想掀开，却总是够不到。

  下一瞬，那人的手擒住她。

  许步薇握住她的掌心，她倏然才察觉到，这人竟是个女子。

  “你是谁？”

  二人的能力不相上下，这人未用尽全力，许步薇便也留有余地。她向前攻，盯着面具人。许步薇的心砰砰的跳着，离得近了，能见双眼之令人生寒。

  那名女子不说话。

  只见那人一掌拍在她心头。

  一个什么东西落在了她怀中，那力道极重，重到少女连连退出三米之外，可若是离得远了，众人也以为许步薇只是受了她一巴掌。

  她捏着那样东西，忽然有些错愕，贼人飞奔向后而逃。

  远处传来一阵混乱声。

  许步薇转过头，卫怀胥正与人激斗，手中之剑已经见血，刀刀致命，对方被他猛的一踢，刹那间摔倒在地。青年看了一眼少女，还未来得及接着提剑，便有一道力自后背被人猛然一袭，她猛的惊呼一声。

  “卫怀胥！”

  白日之中，有雨缓缓落下，那冷意扫在少女眉间，她终于看清楚发生了什么。

  她又大喊了一声。

  青年的力道顺着边缘一动，箭矢逼近，他只得侧边去躲，但因身子失了重力，几乎是难以及时反应过来，只能直直往后面倒去。出声的瞬间，隔着几米的距离，人已经立马坠入河中——

  河面瞬间掀起一阵巨大的水花。

  “大人！”

  顷刻慌乱，凌瑜回头看着这边的人，恍惚之间没有看清，便见又有人从那边冲过。

  许步薇想去抓卫怀胥的手臂。

  噗通一声，秋日池水，两道坠入水中的声音，激得人清醒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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