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仔细一想，又肯定道：“是委屈你了！老夫同你志趣相投，理应是忘年兄妹才是……”

  “啧！你个老头子，胡乱猜想什么。”

  “嘿！你个小丫头片子，不称呼父亲便罢了，怎还胡乱叫嚷，没大没小！”

  姜梒偃旗息鼓，靠在树干上，双目无神地盯着他，“老头，说真的，等这里的事处理妥当，我便跟你一起回山林住上些时日。到那时你可别嫌弃我。”

  秦老爷子认真思考，点头问：“老夫乐意至极，不过，这里有什么事困扰你。若你想走现在即刻出发。”

  说着作势便要出发，性格急躁地和秦肖如出一辙。

  “岳父大人原来在此啊！我同兄长寻了半天不见人，这便来此看看。”

  远处传来魏策响亮的嗓音和愉快的笑声。

  他身旁站的是黑着脸的秦肖父子。

  秦老爷子瞪他一眼，不满地嘟囔着，“这小子如今成了我女婿，可是越看越不顺眼了！”

  姜梒缓声补充道：“从前不也看他不顺眼。”

  老爷子闻言哈哈大笑，附和道：“这倒是！”

  姜梒被他这爽朗的笑声感染，心底那丝脆弱慢慢驱散，脸上容光焕发，带着笑看向他们。

  “兄长安好。”

  姜梒执兄妹礼，秦肖略有尴尬，侧身躲过敷衍地回抱双拳，意思不言而喻。

  视线移到秦照身上，停顿片刻未等来他的主动问候，姜梒再次出击。

  “照儿近来可好？几日不见，仿佛又长高了些。”她的脸上摆出长辈的关怀姿态。

  噗嗤一声，才刚进门的秦蓁蓁看见这情景，实在忍不住，笑出声。

  众人目光转到她身上。

  她脸上的笑缓缓落下，鼓足勇气般清了清嗓子，双手并拢端持胸前，微屈膝盖，恭敬地请安，道：“见过祖父、父亲、兄长……姑姑～”

  “侄女多礼，自家人不用客气。”

  姜梒抬手扶起她，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这下轮到秦蓁蓁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方才的忍俊不禁一下子让她懊恼不已。

  原想着不过和旁的夫人见礼般，嘴甜一些便罢，真轮到自己上场，尴尬地无以复加。

  “好了，不是要入席吗？快些吧，老夫饿了。”

  秦老爷子带着众人浩浩荡荡走去饭厅，途中，魏策和秦照并排走，时不时胳膊肘碰一碰秦照胳膊。

  待秦照看过来时，再递一个长辈般关怀的微笑。像是头悬梁，锥刺股般的折磨，时时  刻意提醒他，吾乃汝姑父！汝该敬重之。

  秦照都快疯了，从前还能私下以朋友盟友般相处，如今只能当亲戚，莫名其妙地矮了一个辈分。

  “照儿胃口不好？怎么不动筷。”

  姜梒越过给她夹菜的魏策，问神游天外的秦照。

  秦照被她召唤，机械地回神，吃碗中被姜梒堆满的饭菜。

  其他人碗中，除了魏策的皆是如此。

  桌下，魏策趁机钳住姜梒手腕，施加压力愤愤不平。

  姜梒不为所动，平静地用膳。

  一通折腾下来，众人疲惫不堪，苏念仿佛历经大劫难，散了席的功夫，忙借口有事逃脱了。

  秦蓁蓁紧随其后。

  秦肖父子也想遁走，显然不能了。

  几人围炉而坐，火边炕着一些核桃，中央烧着一壶热茶，正飘着缕缕热气。

  秦肖开口道：“妹妹和妹夫鹣鲽情深，如此甚好！”

  实在想不出什么话题来终结尴尬，只能硬着头皮夸一夸。

  “兄长亦然。”

  潦草的回应。

  魏策补充：“若能像兄长一般子女繁盛，便更好了。”

  姜梒剜了他一眼。

  秦肖尴尬一瞬，往昔的女婿成了自己的妹夫，恐怕说书的都不敢这样编。

  尤其还当着面打情骂俏……

  秦老爷子像是被戳中心窝，吹胡子瞪眼道：“你倒是想的美！”恍然又想起他已成了姜梒的夫婿，立马改口道：“着什么急！我儿尚幼，该循序渐进才是。”

  “小婿受教。”

  魏策说完，又收获姜梒一记白眼。

  “说起此事不得不提昨日，不知岳父大人可晓得太后娘娘为示恩赏，特拨了一处京郊良田给您。”

  秦老爷子不甚在意地点头。

  “小婿斗胆，不知……可否作为嫁妆，交到长公主名下。”

  “凭何？”

  “岳父大人误会，小婿不是图什么，只是那片良田旁不远处，乃我母亲的嫁妆亩产。我想同您拿别的置换，好归到一处，日后樱樱也好打理这些产业。”

  “说什么置换不置换的，提这些便生分了。”秦老爷子大手一挥，同意了。

  秦肖父子相视一眼，默契地闭口不言。

  姜梒忍不住在心里朝他翻白眼，这个魏策真是拿的一手好算盘。

  算计了秦家的嫁妆和支持，又不娶秦家的闺女。

  比姜梒老奸巨猾多了。

  一瞬间忍不住心疼起秦老头来，到老到老，家底不保。

  “不过，这也是有条件的。”秦老爷子看向魏策，“若说逼你许诺日后待我儿好，你应该会一口应下。可男人之间，你我都懂。那些虚无缥缈的誓言，做不得真。”

  “而我又不能逼你三从四德，钟心一人……不若如此，你必保十年内子嗣只出自主母。”

  “若有违背，魏家的家产半数归我儿私有。”

  姜梒倒茶的手微顿，瞬间鼻头一酸，险些淌出泪来。

  魏策不假思索地应下，眼神真挚诚恳。完全没有国公爷的架子。

  秦老爷子放心解开眉锁，接过姜梒递来的热茶，轻饮一口，茶香四溢。

  他感受到儿孙的目光，回望过去，满是骄傲，仿佛在说，都学着点，秦家的女儿不兴受委屈。

  魏策单手捏碎核桃，取出核桃仁，抽出帕子垫在姜梒手上。

  温热的核桃仁自掌心而卧，香气迷人。

  太阳西斜，二人同众人道别打道回府。

  走了一半路程，姜梒才猛然间想起，原本的打算。

  急忙叫停马车，魏策却横陈拦阻。

  “殿下不回府上，是要作何？”

  “不作何，回公主府居住。”

  魏策沉默良久，同她僵持着。

  “罢了！调转马车，去长公主府。”魏策见她坚持，终于松口。

  “怎？你是真打算随我回公主府伺候？”姜梒正襟危坐，疑惑地问他。

  魏策懒洋洋地靠在马车内，饮了酒眼神有些迷离。“去哪不是伺候，我一男子，怕什么。”

  “那几杯酒，不至于醉成这样。”

  “酒不醉人人自醉！”魏策狡黠一笑，望向姜梒的眼神里，欲如火焰燎原。“樱樱红唇诱人，美丽不可方物。褚丞这个人向来不识货。”

  说着就往姜梒脖颈上凑，恨不得用力咬上一口。

  姜梒警惕地后退，双手抵住他覆过来的胸口。

  “你莫在这装疯卖傻……”

  话还没说完，双腿顿感一重压，魏策犹如一头庞然大物，轰然倒在她的膝盖上。

  回到公主府时，苏蕴已在府门口来回踱步，显然等候多时。

  看见姜梒下来，苏蕴顿时满脸笑意，正要寒暄几句，就看见醉醺醺的魏策扶着门框，正醉眼迷离地看着他。

  刹那，苏蕴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即冷淡如霜。

  姜梒捶了捶酸胀的腿，一颠一跛地往府里走，苏蕴眼神嫌恶地瞪着魏策，不情不愿地扶起他来，跟上去。

  阖府上下得知长公主误嫁，忧虑多日，如今终于见她平安归来，不胜欢喜。

  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茶点珍馐，像是对待来府的贵客。仿佛从前的懒散不过是装装样子，又或者是魏策这个外人在此，弄得她们反倒拘束起来。

  “殿下，这……驸马爷……不是不是，是国公爷…是宿在客房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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