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星期五的时候，闻歆带着自己写的稿子和皎皎一块儿去县里头了。

  闻重光打了招呼，因为去报刊里头交稿子，稿件堆积多了，人家不一定会看你的，打个招呼不说一定采用你，起码会看到你的。

  闻重光带着闻歆去交稿，写引用材料，和自己的必填资料，程意就带着皎皎去百货大楼转悠。

  程意从去年开始就备孕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怀，她也很想生一个皎皎这样的女孩儿，白嘟嘟的，玉雪可爱。

  可惜一直没怀上，去医院里头查了一趟，说是体质问题，不易受孕，本来程意还忐忑着不敢告诉闻重光，但是夫妻两个什么秘密瞒得住呢。

  闻重光心态还蛮好，他和他父母心态都开放，不然那时候不会去不阻止家里二女儿嫁农村，小儿子非要下乡了。

  这种事情强求不来就先不强求，只是不易受孕，又不是不能受孕。

  程意自己念想浇灭了不少，好不容易闻歆带着皎皎来一趟，非要给皎皎打扮打扮。

  但是皎皎属实是油盐不进，她出门就被妈妈叮嘱了不许叫舅舅舅妈破费。

  程意一问皎皎喜不喜欢，皎皎的头摇得跟破浪鼓似的，程意就只能失望地放下手里的小裙子。

  那小白裙是南方来的货，童装，看上去款式洋气，裙子到膝盖下面一点，的确良的料子，比其他裙子贵一些，要八块二毛。

  八块二毛，这年头外面工人正式工的一个月工资都只有十五块。花一半月工资去买这不耐脏的小白裙，那真得是家里头宽裕。

  这年头没几个小女孩儿能穿上白裙子，怕脏，而且颜色太跳，街上路上都是藏青色，黑色，灰色，条纹格。

  皎皎偷偷看它一眼，坚定地把目光移开了，真好看呀。

  皎皎转头就出了店门口，“舅妈，快跟上我噢。”

  程意跟着皎皎七拐八拐下楼，快到百货大楼门口，她哭笑不得，连忙拉住皎皎：“皎皎，舅妈带你进来，你带舅妈出去啊。不行，起码买一件，你不买一件舅妈我今天就不出去了。”

  皎皎有些为难，她拉着程意的手往外头走：“舅妈，你要多多为自己考虑噢。”

  程意憋着笑，觉得皎皎说话像个小大人一样好笑，“不行，你不买，舅妈今天就不走了。”

  她带着皎皎来逛百货大楼，皎皎一件没买，反而是她看着看着就被几件新来的南方货吸引了视线，自己置了一身蓝色的毛衣，和一条藏青色裤子。

  哪有这样的，回去那还不得叫闻重光笑。

  皎皎看程意是认真的，不买就不会走，也没有一定要推脱，看着挑了起来。

  “我想要这个。”

  皎皎拉着陈意的手指着的是一个红色的发带，那两层，里头是绸子打底，发带外头缝了一层带细闪的红纱。

  这红色很像他们少先队员的红领巾，皎皎想，要是我能当少先队员就好了。

  “售货员，这个怎么卖的？”

  那售货员一打眼望过去，看到程意穿着的小羊绒外套，白色那都是不怎么干活的人穿的，带着的小女孩儿白嫩俊俏，脸色也收起来轻慢：“这个是南方货，这纱是尼龙纱，要八毛五分”

  “行，劳烦同志你给帮忙包一下。”程意从包里拿出来钱数着给她了。

  再叫皎皎去挑，皎皎就死活不要了，说已经买了一件了。

  程意笑话她：“怎么这么抠门啊皎皎，舅妈给你买衣服，你买个发带回去啊。”

  皎皎坚定地说：“我就喜欢这个。”

  皎皎爱不释手地拿着红色的发带，闻歆编出来的辫子好看，这发带上的纱在太阳底下一个角度一个闪法，皎皎越看越喜欢。

  一大一小这才从百货大楼出来。

  回去的路上，程意带着皎皎路过了一个黑棚子搭着的地方，程意抓着皎皎的手走得快了一些。

  皎皎总觉得有个一闪而过的身影分外熟悉，远远地背影融在那黑棚子罩着的阴影下面，人很瘦，在一群成年人的对比下还小。

  程意看着皎皎头转过去，跟她叮嘱道：“不要去那里知道不？那里是黑市，会被警察叔叔抓的。”

  皎皎听了这话，直愣愣地看着那里头罩着一层黑布的男孩，他身后背着一个篓子子，在同龄人里头高一些，也更瘦一些。

  是宋祈生。

  程意注意到皎皎的目光：“皎皎你认识啊。”

  皎皎反拉住程意往外头走，走远了看不见那黑棚子，才闷闷地说：“他肯定不想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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