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凌是在未央宫用过膳后才来的坤宁宫。

  期间，他先去了一趟慈宁宫，发现皇后并没有在慈宁宫，相反，在从慈宁宫离开的时候，太后意味深长的叫住他同他说了几句话。

  大致意思就是皇后的做法没有错，既要立规矩，那肯定就要先从未央宫开始。

  要不然，宫里头的任何一个嫔妃都不会信服。

  云姝既然进了宫，无论她背后有没有靠山，名义上，她都是夜圣的皇后娘娘。

  既然是皇后娘娘，那么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后宫重新树立规矩和威严，不能像以前那样那么的散漫肆无忌惮。

  尤其是太后的最后一句话，尾音咬的特别重：“后宫不得干政，同样的，皇上身为皇帝，后宫为皇后的后宫，皇后所做的有关后宫的一切，是打是赏，是罚还是降，全是她一人说的算，皇上无权过问！”

  夜凌：“……”

  对方是他亲娘，以往他叛逆了直接就是不发一言的从慈宁宫离开，不和她说这么多，省得吵架。

  这一次，不是他不想说，而是他发现，因为云姝的事，他被自己的亲娘给堵的哑口无言。

  本来夜凌是要找云姝兴师问罪的。

  要不然媚儿那他不好交差。

  结果来坤宁宫之前，先去了一趟慈宁宫，太后的一番话将他说动了。

  所以再次迈进坤宁宫的大门的时候，夜凌的心情是复杂的。

  一边是后宫的规矩，一边是自己心爱的女人。

  他是真难。

  ……

  殿外的云嬷嬷正在大肆的向杏儿说着云姝的不是。

  直到杏儿朝着她使了一个眼色，她回头，才发现皇上正朝着她们这边走来，她一吓，赶紧和杏儿一同跪了下去。

  真是该来的逃不掉，从今日的事情发生后，她就知道皇上一定会来坤宁宫找皇后的麻烦的。

  看吧——

  皇上果然还是来了。

  同样是晚上，但对云嬷嬷来说，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心境。

  皇上头一次晚上来，是为了留宿在坤宁宫。

  而这一次，显然是为了武贵妃来找她家娘娘麻烦来了。

  “皇上，您……”

  夜凌看都没有看跪在地上的云嬷嬷和杏儿一眼，直接迈着大步进殿了。

  杏儿见状赶紧起身就要去通知云姝。

  谁知还没来得及站起来就被身边的云嬷嬷给一把又拽了回去，云嬷嬷压低声音警告她：“祸是她自己闯出来的！你没看到皇上的脸色有多不好看？这个时候进去你是想找死吗！”

  她云姝嫌自己命硬想要找死，她们可想好好活着！

  ……

  大殿内，云姝看账本看的认真，压根不知道皇帝什么时候从外面进来的。

  桃菊也是。

  高盛用手捂着嘴，打算佯装咳嗽一声来提醒一下正在认真对账的皇后。

  谁知身边的皇上径直扫他一眼，高盛识趣的赶紧闭上了嘴。

  “今日冰块的事，估计武贵妃没少在皇上的耳边说娘娘的不是，皇上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问娘娘的罪。如今又是这年俸禄月银，若是娘娘再给未央宫扣下，只怕武贵妃更加不会善罢甘休了。”

  桃菊一脸的忧心忡忡。

  “娘娘，其实奴婢觉得云嬷嬷的话说的也并不是不无道理。武家劳苦功高，为夜圣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国库里所拥有的一切金银珠宝，有一大半都是武家为皇上讨来的，所以武贵妃这些在宫里头的花销，真的不算什么……”

  “云嬷嬷这么认为，你也是这么认为的吗？”

  云姝没有看她，反倒继续用毛笔圈点着账本上对不上账的额外支出。

  桃菊眨了眨眼，不解的看向自家娘娘：“娘娘，难道不对吗？”

  云姝嗤笑一声：“你只看到了武家对夜圣的忠心与付出，难道就没有看到皇上给武家的奖赏和殊荣吗？”

  “武家男丁全部入朝为官，最差一点的也是一个三品大理寺卿。”

  “武家嫡长女武媚儿，后宫独宠。皇上视三千佳丽如同摆设，独宠她一人。哪怕武贵妃一些事情的确做的娇蛮任性，可皇上从不舍得呵责她半句。有什么难得的稀世珍宝，也是第一个赏赐给未央宫，只为博美人一笑。”

  “你见过哪家的皇帝允许朝中官员势力大增？武老将军多年来在外征战，麾下早就积累了一众对他出生入死，忠心耿耿的热血战士。可皇上非但没有收回他们武家的兵权，念及武老将军年事已高，让他告老回乡，颐养天年。反倒是将夜圣另一旁支可调动三十万将士的兵符给武家的大公子掌管。由此可见，即便武家对夜圣带来再多的利益，若没有皇上对他们的信任，与连连的升官加爵丰厚的奖赏与恩赐，武家也不可能走到如今权倾朝野的地步。”

  人都是有野心的。

  武家人也不例外。

  若不是皇帝给他们武家带来的殊荣与奖赏足够的丰厚，让他们找不到半点不满的地方。

  光是无尽的奖赏和加官进爵是一方面，就连他们捧在掌心疼爱的，将军府的唯一嫡长女，掌上明珠，也是皇帝的独宠。

  皇帝对武媚儿更是有求必应，包容她的一切骄纵不好的脾气，哄着她顺着她。

  能让一国皇帝做到这种地步的，已经让他们很是感恩戴德欣慰了。

  皇帝给他们武家的，已经都是顶尖最好的人，再好又能好到哪去？

  正是因为皇上给他们武家的一切都是最好的，所以，武家的野心，目前暂时没有。对夜圣，只有忠心。

  外人只说武家这些年来为夜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却没有人说夜凌给他们武家到底有多丰厚的奖赏与兵权。

  这还是夜凌头一次，从别人的口中在提到武家人的时候，将他放在首位。

  “本宫这么做，也是为了皇上，为了皇家的颜面以及朝堂上的文武百官着想。皇上的江山，说句直白话，即便武家再忠心耿耿，劳苦功高，也不是靠他们一己之力就能够永远不朽的。这其中，也要少不了其他的官员大臣以及皇上自己的清正廉洁。”

  “皇上能够放任武贵妃如此放纵花费，便也得放任其她嫔妃如此大肆铺张。光是这笔不菲雄厚的花销，国库再多的金银珠宝也会被败之一空。”

  “众所周知，未央宫的花费过于奢侈铺张浪费。皇上念及武家对夜圣的屡立战功，宠爱武贵妃不同她计较这些，但这些只会养成武贵妃变本加厉更加肆无忌惮的大肆挥霍。武贵妃挥霍的这些东西，足以使那些穷苦人家一辈子的吃穿用度都花不完。”

  听着自家娘娘说的头头是道，桃菊对此也深表赞同。

  但她还是有些担心：“娘娘为皇上，为皇家后宫着想的一片苦心，奴婢能够理解，就是不知道皇上能不能理解了。若是皇上因为今日克扣未央宫冰块一事惩罚了娘娘……”“皇上是一个贤良的明君，是非对错，他心里有数，也分得清楚。他的一举一动都落人诟舌，将来在他百年后，将会在史书上记下浓重的一笔。”

  云姝微笑着打断他。

  “本宫所做的一切，只有真正的贤明之人，才能够清楚本宫的用意和本宫的一片良苦用心。”

  “……”

  “……”

  夜凌从坤宁宫出来的时候，云嬷嬷和杏儿还在外面心惊胆战的守着。

  她们也不敢进去，压根不知道里面什么情况，就凑着耳朵想要从里面听到一些动静。

  静谧如斯，什么也听不到。

  直到看到皇帝面部表情愉悦的从坤宁宫出来。

  云嬷嬷和杏儿见到后连忙跪下。

  皇上这进去也没有多久啊？这是就要走了吗？

  而且看皇上的表情，显然跟来的时候是不一样的。

  来的时候皇上还沉着一张脸，一副生人勿进，让人胆战心惊的架势。

  走的时候就是面色愉悦，就连眉眼都是弯的，显然是高兴愉悦的状态……？

  云嬷嬷和杏儿仿佛跟见了鬼似的，相互对视着，直到皇帝都走远了。

  杏儿最先回过神来：“干娘，我没有看错吧？皇上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皇上难道不是应该很生气的找咱们娘娘的麻烦吗？他怎么看起来好像很高兴啊？”

  云嬷嬷：“……”

  好半天，只见她瞪了杏儿一样，心情复杂极了。

  完全属于那种想让云姝吃点亏出事又不想让她出事的心理。

  她恶狠狠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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