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人突然消失，她作为周丛林的夫人自然高兴欢喜，可的确像李清文说的，她也怕那个女人是带着种子跑的。

  要真是这样子，那就是一个隐形炸弹。

  难道要等过几年之后，看着那女人又不知道从哪儿钻出来，把孩子带到周丛林跟前，跟他要这要那吗？

  所以，她问周丛林有没有跟秦湘花上过床。

  周丛林从不正面回答，她问了两次，他两次都说她是疯子，让她少管他的事儿。

  敲不开周丛林的嘴，她只能想方设法自己去打探那个女人的所在。

  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

  老太太的思绪从回忆中抽回来：“未婚先孕，在我们那个年代是要被唾弃的，有些地方，甚至会把女人直接关进猪笼里，沉塘。”

  李清文喝了口汤，放下勺子：“永安怀疑，您逼我们离婚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我们是表血亲关系，在一起有违人伦。”

  现在又劝他们在一起，她不禁要怀疑，在老太太心中，人伦在股权面前是显得不重要了吗？

  老太太闻言，叱道：“胡说！他什么也不知道，就在那儿乱猜！”

  “我后来确认过，我比他爷爷聪明多了，他爷爷要处理信用社的事儿，没法把全部的时间用在外边找你外婆，我不一样，我可以。”

  “后来，我终于寻着你外婆的行动轨迹。她真的很有闯劲儿，从黎城去了沪上，又转到江城，后来还去了京北，在京北待了两年，就跟一个饶城的男人跑了，对方是个教书先生，也就是你的外公。”

  妈妈在世上的时候还会提到外婆，自从妈妈不在以后，李清文已经很久没有听谁说起过外婆的事儿。

  胸腔里忽然生腾起一股复杂的心情，她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在这个世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像是浮萍。

  外婆真勇敢，在那个年代那么自由。

  没有选择继续跟周丛林搅合在一起。

  选择了跟过去的人生翻篇。

  走南闯北，那么自在。

  老太太抿了抿唇，脸色沉重了几分：“对不起，之前诬陷你外婆。我是知道你性子软，自尊心却很强，以为你在听到是赠予的股权时，会把它还给周家。”

  李清文放下勺子，喉咙里堵着一口气，再也吃不下饭。

  她问：“周叔叔他们知道，股权是我外婆认资，不是赠予的吗？”

  老太太：“我不喜欢跟春生提过去，前段时间我说是赠予的，他也就认为那是他爸送给你外婆的。”

  这样，就会让周家人在潜意识里形成股权本身就属于周家，作为周家人的优越感就不会因此而消失。

  李清文：“我想，您应该跟大家说清楚。”

  老太太一边点头，一边叹气：“我也被周丛林蒙在鼓里，直到今年年初才知道他当初是分了股权出去的。”

  “他很清楚我的为人，知道我不会放过信用社那么大比例的股权，留在一个他老情人的身上。我没想到他会冒险在周家的股权书上做手脚，欺骗我这么多年。”

  李清文消化着这些信息，推开桌边的餐具，深吸一口气：“您今天突然过来，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跟永安复婚吗？”

  老太太：“你会答应吗？”

  李清文笑了笑，很快收起笑容，没说话。

  老太太：“我不知道你心里还有什么芥蒂，你是因为我才不理永安的，我今天已经是老脸不要，把什么话说开了。”

  李清文紧紧攥着手，她现在真的没心情，也没时间想这个问题。

  老太太诚意十足，眼看着李清文不表态，继续说道：“永安是担心，我日后又会对你挑刺，赶你出周家，梅开二度逼你们离婚。今天，我就跟你说一个秘密，也给你一个我的把柄。”

  李清文轻轻抬眼，老太太神情凝重。

  老太太看了眼门口，确认兰姨一时半会儿还回不来，缓缓开口：“周瑛不说话这件事儿，我想你知道她是因为小时候看到心爱的猫死了，才变成这样。”

  李清文神经紧绷，没想到老太太突然提起周瑛。

  老太太说一句，又停顿一下，似乎在说一件真的让人难以启齿的事情：“大家都认为是这样。可是你应该也发现了，家里的三花猫，周瑛碰都不碰一下，她并没有那么爱猫。”

  李清文听她长吁短叹，阻拦道：“您可以不说。”

  老太太：“这件事儿一直堵在我心口，本来，我会带进棺材里，今天说了这么多，我干脆把老底都说给你听听。”

  李清文：“……”

  老太太又沉吟道：“周瑛小时候很喜欢她爷爷还有我这个奶奶，经常来我和她爷爷的房间玩耍。”

  “周丛林因为脑充血瘫痪在床，我每天对他悉心照料，给他煎药，喂他喝汤，你说他还有什么不开心的。”

  “他脾气差，只要是我喂他药，他宁愿吐得满脖子都是，也不肯喝，其他人喂他就乖乖的。”

  “我们早就没有了感情，我看到他这个态度，只觉得委屈，心情也差，我不甘心到老了还要看他脸色受气，就差人买了包老鼠药。”

  李清文脸色苍白，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老太太，不敢再听下去。

  老太太没有说细节，只是言简意赅道：“我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却没想到被周瑛看见了，那只猫吃了剩下的排骨粥，死了，那一天，她的爷爷也死了。”

  李清文听后陷入沉默，浑身忍不住在打颤。

  老太太的心有多狠，她不是没有见识过。

  “您何必说这么多呢，您大可以用当初逼我们离婚的手段，逼我们复婚啊。”李清文声音发颤。

  她想自己还是会束手就擒的。

  老太太看她脸色惨白，明显是吓到了。

  她走到茶几前，端了杯水递给李清文，然后慢慢启口：“看样子你还不知道，我以为永安什么都跟你说了，就算永安没说，那个姓江的也应该告诉你了。”

  李清文：“什么意思？”

  老太太：“是我做局威胁永安，他要是不跟你离婚，我手头有足够的数据可以送你去坐牢。这招，很管用。”

  李清文：“……”

  老太太：“这个孩子对你怎么样，你应该清楚。”

  这段时间，李清文眼前总是蒙着一层薄雾，现在老太太带了一阵风过来。

  雾散了。

  老太太：“如果你是因为我才迟迟不跟永安和好，那我以后就离你们远远的，我会去平城，往后没事儿大抵也是不会再回黎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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