寺庙山后是一座破落木屋，年久失修的房梁摇摇欲坠，老仆握着滴血的匕首慢慢站起，连绵的大雨将整个山脉笼罩在乌云底下，轰隆一声，闪电照在了老妇脸上，干着残忍的活，脸上却露出一丝怜悯，

  “小姐，别怪夫人心狠……”

  “国公府重名声，而且呀，这世上的疼爱先来后到，总是没那么多道理可讲……“

  嬷嬷弯下腰，从怀里掏出几锭碎银子，放到这位苦比黄连的小小姐跟前，叹了一口气，

  “往后是死是生，听天由命了。”

  却再无国公府无半分牵扯，那张肖似夫人的脸庞被两道长长的伤口贯穿，皮肉外翻，鲜血淋漓，嬷嬷再仔细看了一眼，确保今后无人认出后，才匆忙将东西收起，深一脚浅一脚，朝着山下的马车队伍赶去。

  闪电轰隆一声，今日的天气格外不同寻常，像是会有大事发生，马车里的美妇朝天觑了一眼，转眸便发现了嬷嬷已经赶到了，对方轻轻点头，妇人放下了车帘，指尖收紧，心情沉沉浮浮，一时之间不是滋味，

  “娘亲，你怎么了？”

  小女孩趴在妇人怀里，抬头，向来狡黠的眸子透出丝丝疑惑，

  “没事儿。”

  妇人看向小孩，突然将对方紧紧抱在怀内，

  “你是国公府千金，是我崔氏唯一的女儿！”

  谎言说一千遍，或许真就成了真，紧绷的心弦在这一刻慢慢放松了下来，妇人神情稍缓，又恢复成那位端庄雍容的国公府主母。

  女孩一会热的浑身冒汗，一会冷的全身颤抖，大雨一直在下，将破落木屋浸地泥泞不堪，她好像变成了马车里那位天真无暇的小女孩，依偎在母亲的肩头放声大哭，所有的胆怯和委屈在这一刻如同决堤的洪水倾泻而出，一会儿是嬷嬷的叹息，意识半醒间，那把匕首的寒光让人胆颤，

  “你这个赔钱货！”

  “躲啊，看你能躲哪去！”

  妇人嫌恶的目光与美妇人渐渐重叠，像一潭陈年腐烂的沼地，无论她怎么挣扎都要被吞没殆尽。

  不知不觉温暖袭来，像春日里的阳光，柔和带着花香，身上的湿冷与疼痛渐渐消失了，浅月用尽力气，只看到一抹白色衣角在眼前飘荡，

  “师姐……”

  沉沉呼唤，浸满了沉甸甸无从诉起的心绪。

  天光大好，新雨后的山林腾起只只飞鸟，浅月睁开眼帘，便看到木屋外男孩矜冷站立，

  “醒了？”

  对方手里还拿着一个馒头，与那一身道骨仙风怎么看怎么不搭。

  浅月摸了摸自己光滑的脸颊，还有身上早已干透的衣物，震惊又无措，张口吞声道，

  “是……是你救了我吗？”

  潇宏看着手里未来得及送出的馒头，漠然的眸中一闪而过嫌恶，师尊总是这样，每次下山都会救助一些穷苦人，宗内弟子大多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虽然自己也是被师尊救回，可莫名的，看到师尊对已然如此，心理很不痛快，

  “嗯。”

  没注意女孩说的什么，潇宏随意应声，转身既走，既然对方已经醒了，想必不需要多此一举。

  “恩人，等等我！”

  女孩猛地跑去，向前方身影追去。

  啧，又来了，真烦，接下来肯定又是死皮赖脸跟在他们身旁，潇宏在看不到角落狠狠皱眉，馒头用力握成了碎渣掉到了地上。

  “这是银子，给……给你。”

  女孩追到潇宏跟前，双手一摊，将嬷嬷留下的所有碎银子掏了出来。

  “我，我不知道，你们仙人用不用得着，可……”

  可这是她最值钱的东西了，他们救了自己一命，理应报答，女孩不顾潇宏的错愕，将碎银子塞到了对方手里，红着脸自顾自往山下走去，刚刚男孩眼里的不耐，她看到了，那种熟悉的被嫌弃的感觉，自己再清楚不过，既然自己给恩人造成了困扰，那理应自觉点离开。

  还没走出几步，一位清冷出尘的女子出现在了自己跟前，眸光温暖，甚至带着欣赏和肯定，

  “小丫头，你愿意拜我为师吗？”

  “啊？！”

  这一下不仅女孩错愕，便连后头的男孩也震惊地抬起头，师父不是不再收徒吗？想到这里，潇宏往女孩身上看去，正好迎上了对方看来的视线，忐忑，胆怯似乎格外在乎自己的看法。

  看出了女孩的想法，雪泽笑笑，回首看向了自己的大弟子，

  “潇宏，师尊给你收个小师妹怎么样？”

  男孩嘴唇抿紧，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漠然地从两人身旁走过，

  “随您。”

  雪泽轻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一丝担忧闪过，那孩子生性冷漠，不喜和同龄人接触，对世间苦厄更是抱着看客的心态，这也是为何自己三番四次带对方下山的缘故，好在今日有了意外的收获，

  “没关系，不用在意他。”

  雪泽摸摸女孩的脑袋，没有错过对方惶惑如幼鸟，自卑又无助，

  “我们凌天宗啊，虽然是个小宗派，但是里面的人……”

  下山路上，女子牵着女孩的手，一步步迁就对方的小步子，走得很慢却很安稳，女孩不安的神情渐渐散去，双眸听入了神……

  风拂过，一抹虚影久久伫立原地……

  “师兄，这是我做的花糕，你要不要……”

  浅月端着点心，站在潇宏必经的练功路上，对方轻飘飘掠过，旁若无人般走过，这是第几次了，浅月自己也记不清，没关系，可能是自己做的不大好看，等下回就好了。

  女孩沮丧地勾着头，待重新抬眸，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感觉点心好像少了一块，以魂入梦，虚弱地恰如一阵风散去的少年，弯眸站在一旁，

  “很好吃……”

  可惜，声似幻影，里面的人听不到也看不见。

  浅月将点心放回屋内，轻皱的眉间总有着化不开的愁绪，她已经入宗五年了，可这副身体连筑基都不能，师尊曾摸着她的头说，机缘未到，什么是机缘呢？她羡慕大师兄，修仙界第一天才，师父的教导总是一点就透，或许是对师兄的崇拜，又或者是对救命恩人的依赖，她喜欢追在大师兄身后，对方偶尔的回应，总能让她独处时咀嚼良久，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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