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浅郁远远地就看见，奶奶和母亲正在院子外张望。

  她脚用力一蹬，自行车快速向前，眨眼间就到了院子。

  自行车刚停下，李竹云立即迎了过来，“怎么样？”

  王兴珍随即也跟了上来，“买的人多吗？”

  看着奶奶和母亲急切的目光，郭浅郁拍了拍桶，心花怒放地说道：“全都卖完了。”

  “真的吗？”李竹云两眼放光，开心得快要跳了起来。

  王兴珍绕过自行车，走到了郭浅郁刚刚取下的铁桶旁，弯腰揭开了桶盖，两个桶都空空如也，这才放心地说道：“真的卖光了。”

  “是的，都卖光了。”郭浅郁激动地说道，“奶奶，您做咸菜的手艺真好。”

  王兴珍看着兴奋当中的郭浅郁，“肚子饿了吧？”

  “嗯，确实有点。”郭浅郁点了点头。

  “去把自行车放好，我们开饭了。”李竹云提着两个空桶向屋里走去。

  “你们还没有吃饭？”郭浅郁大吃一惊。

  “没有。”王兴珍提着装用具的小桶，点了点头，“等你回来一起吃。”

  吃过饭后，郭浅郁回到房间，把今天卖咸菜和南瓜豆瓣的钱，全都放在书桌上。

  一角两角的占多数，五角的也多，倒是一元的比较少。

  她数了两次，总共六十五元五角，除去早上带去的十元，还剩下五十五元五角。

  把它们叠的整整齐齐，用缝鞋垫的线绑好。

  带着它们下了楼。

  王兴珍正把洗好的铁桶拿到院子去晒，“奶奶，妈妈呢？”

  “她去菜地了。”

  郭浅郁走到院子，拉着王兴珍的手，“奶奶，我们进屋去。”

  “做什么？这么神神秘秘的。”王兴珍迟疑了片刻，还是随着郭浅郁进了屋。

  在堂屋的饭桌旁坐下，郭浅郁把刚刚绑好的钱，双手捧着递向王兴珍，“奶奶，这是今天卖咸菜和南瓜豆瓣的钱，总共五十五元五角。”

  王兴珍知道，从郭浅郁收种鸡蛋开始，家里的开支来源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儿子郭诚良去了东华后，信寄了一封回来，钱一分也没有寄回。

  她虽然不曾问过，也不曾说过，但心里却明白得很。

  “这个钱，我不要。”王兴珍把郭浅郁的手推了回去，“你自己留着，一家老小要开支。”

  “奶奶，咸菜和南瓜豆瓣都是您做的，钱自然要给您。”郭浅郁直接把钱放在了王兴珍手里，“家里的开支，我也会支撑起来。”

  “哦，说到钱，你借给张小玉看病的那五百元，她还了吗？”

  “还没有。”郭浅郁猛然想起，是该去问问了。

  这段时间，她一直很忙，差点把这事搞忘了。

  “奶奶，她在贾婶家，还是回婆家去了？”郭浅郁早出晚归，再加上他们家是独门独院，根本不知道张家塆的动态。

  “她婆家听说她以后不能生孩子了，就怂恿她丈夫和她离婚。”

  郭浅郁并不关心这些，也不想关心这些，她只想把借出去的钱要回来，转而问道：“她身体怎样？”

  “应该没事了吧，昨天还看到她在挑粪浇菜。”

  郭浅郁看了看外面，离傍晚时分，还有一些时辰，于是起身说道：“奶奶，我去贾婶家看看。”

  “你语气温和点，把钱要回来最重要。”王兴珍叮嘱道。

  这个世道怎么了，借钱出去的人去讨钱，还得低声下气。

  郭浅郁无奈地摇了摇头。

  郭浅郁家和贾婶只有一墙之隔，不过要去贾婶家，还得绕过院子，看似很近，却要走上两分钟。

  绕过院子，就能看见贾婶家了。

  放眼望去，张小玉正坐在屋檐下和院子里邻居聊着天。

  看见郭浅郁，立马起身，快步进了屋。

  郭浅郁并没有因为她进了屋而折返，仍旧继续向贾婶家走去。

  聊得正欢的邻居们，一下就安静了，像约定好了禁声的。

  郭浅郁笑着向他们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贾婶家，郭浅郁并不陌生。

  虽然有六七年没有来过了，但屋内并没有多大变化。

  贾婶从里屋走了出来，故作惊讶地说道：“是浅郁啊，你有事吗？”

  “贾婶，我找小玉。”

  郭浅郁停了脚步，眼睛却看向张小玉的房间。

  “她回婆家了，没有在我们家。”贾婶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

  郭浅郁知道她在说谎，气的很想骂人，突然想起奶奶刚刚说的话，不得不迫使自己，“淡定，淡定。”

  “她真的回婆家了吗？”郭浅郁故意再次问道。

  “是的，早就回去了。”贾婶继续忽悠着。

  这时，郭浅郁实在忍不住了，也顾不了矜持不矜持，大声喊道：“小玉，张小玉，你给我出来。”

  贾婶没有想到，平时温温柔柔的郭浅郁会来这么一出，吓得不敢出声。

  “好，你不出来，我今天就不走了。”郭浅郁直接把饭桌下的长凳拉了出来。

  气呼呼地坐了下来。

  刚刚在屋檐下聊天的邻居们，看热闹似的挤了进来。

  贾婶看见他们，铁青着脸，大声呵斥道：“出去，出去，有什么好看的。”

  被贾婶这么一哄，那些人的脸一下就沉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嘀咕道：

  “明明在家，却说回婆家了。”

  “是啊！刚刚还在和我们聊天呢。”

  “真是，睁起眼睛说瞎话。”

  “……”

  贾婶被他们的话，气得差点吐血，可又不敢反驳，只能忍声吐气地听他们数落。

  郭浅郁趁机说道：“贾婶，我来拿那天借给小玉看病的五百元钱。”

  “那钱是借给小玉看病的，你找小玉要。”贾婶苦着脸说道。

  “那您把小玉叫出来。”

  “她真没在我家。”贾婶继续忽悠道。

  郭浅郁本不是个善于撒泼打滚的人，听贾婶这么一说，“嗦”地站了起来，直接冲进了张小玉的房间。

  坐在床沿边的张小玉，本来在仔细偷听郭浅郁和她母亲的讲话，怎么也没有想到郭浅郁会突然冲了进来，吓得她惶恐道：你……”

  “你什么你，不是回婆家了吗？怎么还会分身术？”

  “浅郁，你听我说。”贾婶跟了进来，拉了拉郭浅郁的衣服，“她真的没有地方去。”

  “我不管她有没有地方去，我只想要回借给你们的钱。”

  “你又没有把钱交到我们手上，凭什么要我们还你钱？”张小玉理直气壮地说道。

  郭浅郁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就连贾婶听后也目瞪口呆。

  “钱交给了医院，是为了救你的命，救你的命。”郭浅郁气氛地吼道。

  顷刻间，贾婶也回过神来，附和道：“对，你的钱又没有交到我们手上，凭什么要我们还？”

  郭浅郁被这对母女气的想打人，可那又不是她的做法。

  她本是个急性子人，做事也不想拖泥带水。

  张小玉母女摆明了不想还钱，郭浅郁也不想再与她们纠缠下去了。

  于是，她平缓了心情，再次问道：“你们保命的时候，是不是借的我的钱？”

  “不是。”

  张小玉想都没想直接说道，贾婶没有吭声。

  “好，张小玉，你给我听着，从此以后，我们彻底决裂，这五百元钱就当买断你我小时候的那些情谊。”

  说完，郭浅郁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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