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亮起来，我跟着青青走近，先是抬眼看那灯，是很普通的灯，嘴里说，这也很普通吗！

  有个年轻人支于床上，嗓音较沉，说，普通的人要死，就要掌普通的灯，住普通的席，家人普通的看一眼，再普通的哭一哭……

  我看向床上，说话的必是曲落年了，但见那人形容枯槁，面色囚白，眼窝深陷，真是个将死之人！

  我忙上前，捉住他的一只手，为他把脉，这一把倒是抓了个寂寞，那脉象时而无有，时而欢脱，过了半晌，我摇了摇头，道，或许我师父还有救你的办法，我学艺不精，自是救不了你了。

  曲落年只看着我，道，我知道，叫你来，只是希望你能陪陪我，那样我起码不是一个奇惨之人。

  我想或许她不知我是妹妹？笑道，怎么个奇惨法？

  曲落年哼了一声，死在少年、富可敌国、心爱之人不肯来看、入穴空空……

  我说，那倒也是，挺惨的，你父母怎么给你安排的后事，你知道么？

  曲落年深深的看了我一眼，说，不知，总之死了，他们会管埋的。

  我说，你说话怎么总气鼓鼓的？

  曲落年又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也不再看我。

  我觉得姐姐也是费事理他，便想着脱身之法。

  过了一会，曲落年见我凝思想着什么，道，我想带你去看看星空，可……可以嘛？

  我说，先要喝上一碗续命汤，才可以，不然你这样，随时可能噶了！

  我转头去找郁青青，她竟已不在此间，我摇摇头，想出门寻她，怎知曲落年握住我手，急说，我来，我来叫她！

  气若游丝的叫，青青！我听他这一声喊，也是有些悲凉，提声叫，青青！

  青青进来，问，少爷！

  曲落年说，周姑娘要熬药，你听听她说要什么药，让妈妈熬好，差人送来就好，我已不愿再看他们，叫他们不必前来。

  青青眼中浮现了一丝讶异，忙说，好，取了桌上的笔纸，道，周姑娘请讲。

  我问，你们这有人参么？

  青青说，最好的，有“雪肉参”！

  我听了，有些好奇，又问，那你们这有没有“百草莲、彩凤羽、独犼角”，那个犼是指一种上古动物，现代指一种可以吼叫又长着角的动物？

  青青记下，说，我需要问问小姐，园子里是不是有这几样。

  曲落年说，独犼角是没有的，妈妈费尽心力，也养不出来，其他三味都有。

  我说，那也无妨，百草莲要300克，彩凤羽取上面眼睛的部分，20克，雪肉参50克，小火熬制3个小时，端来就好。

  青青记得了，出门，在外间打电话。

  我说，还不放开我。

  曲落年听我这句话，手上像扎了针，立时就放开了。

  我看了看四周，问他，今天我大概是走不了了……

  曲落年斜倚在床侧，忽然开口道，你想走？

  我看见他那瘦削的脸上，一双大眼睛好像要飞出来一样，觉得还是不要刺激他，说，我是问你我要住在哪？

  他伸手抚了一下额，说，所以说，你果然就是你说的那个妹妹了？

  哗，姐姐有跟你提起我吗？原来你是可以分清的呀！

  他面无表情的仔细看我，说，你可不可以坐在床上，坐过来些？

  我拉了把椅子过来，说我坐椅子就好！

  他问，你果真是有个男友么？叫，叫什么卞文轩的那个？

  我用疑问的眼神看他，说，你识得文轩？

  他说，识得，我们本应是好兄弟呢！

  我好像想起了什么，说，你们不是！

  他好似是累了，此时低下头，在努力的喘气。

  我看着他，有点着急，只能用手指敲着桌子，一下两下三下四下。

  青青在门外了，说，少爷。

  我叫她进来，她进来后走到她少爷的床前，说，我都吩咐过了，他们会尽快把药端来的。

  曲落年点点头，抬眼看向青青，说，我死了，你怎么办呢？

  青青眼睛看向了远方，说，小姐说了，少爷的墓少了一个守陵人，我……愿意做你的守陵人。

  曲落年哼笑一声，说，你倒是听她的话，我死后，你便走吧，或者就跟周姑娘去吧，她本事极大，定能安顿你。

  我跳了起来，说，咱俩不熟，你这托孤也不要这么直白吧！

  青青忽然伸手冲我面门而来，我想要躲闪，无奈桌子椅子碍了事，正想伸手去格，左臂被人一抻，整个人倒向床上，我知不能落在床上，曲落年那一把骨头，我要落上去，他不是要稀碎嘛！伸右手格开青青伸来的手，在双手碰撞之时，青青已然在收力，我就势扯住她手，顺她手回撤的方向，把整身重量向她处移，不过1秒间，我的身子好似左右摇晃，落在了青青身旁。

  曲落年看我的眼，好似充血一般，我又被他吓了一跳，忙到他身边，翻看他的眼皮，被他喝止，伸出的手慢慢的放了下去。

  他说，你果然是妹妹！然后就止不住的咳了起来。

  青青跪在了身后，说，少爷……

  我看青青跪下去，吓了一跳，说，这这这……这是怎么回事？

  曲落年咳了半晌，平复了，才叫起了青青，说，这是，是周欣然的孪生妹妹，你不……不要动她，她是姐姐派来的，你不要与她为难。

  青青站在一旁，低头称是。

  我走近曲落年，伸手翻他眼皮，这次他倒是没拦，可能刚刚咳嗽用了他的全身力气，他眼中有红雾浮在上面。

  师父说，人到快死的时候，如动心用力过猛，眼睛就会这样红，他称之为红雾浮云，若这时这人一口气没上来，这红雾可能就随人入土了，入土的话，给此人打扮下棺的人可就有点麻烦。

  我想了想，尽快说些好话，让姐夫这红雾浮云尽快散去才好，咳了一声，道，你与我姐姐是怎么认识的啊？

  好像话题转的生硬了些，引得青青抬头，又看了我一眼。

  曲落年并未答话，过了一会儿，说，就那么认识的呗，男男女女，总是无聊。

  这话说的，可也真对。

  我再问，那你们是什么时候打的第一个啵儿？

  青青听了我言，退后一步，站在门口处，又看向她的少爷。

  少爷可又没说话，过一会儿，说道，就那么吻的呗，男男女女，总要打啵儿。

  我皱了皱眉，想着这青青怎么还不出去，小声对曲落年说，那，你们有没有，上过床？

  曲落年的面色一下绯红，一言不发。

  青青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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