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当岳天阳咽下这溪水的时候，心头再度大震，其只觉这山泉甘甜之外，竟然像是灵药一般，将自己的疲劳之感消除了几分，连同消耗的内力似也恢复了些许，虽是不多，甚至不如打坐调息来得快，但这山泉如此灵妙，实在是奇景。

  “岑老，你且尝尝这山泉。”

  “怎么？”

  “你尝尝便知。”

  见岳天阳这几乎失态的样子，岑唐也捧了一捧，放入口中的瞬间，便微微一呆。

  原本被这灵明佛猿破了《清心诀》，岑唐体内便受了些伤，饮了这山泉之后，这内伤竟有缓缓痊愈的势头。

  “天阳，这琼华林中颇多秘密，看来这佛猿的伤是有人刻意为之。”

  “是啊，或许前些日子严业受伤之事，也与这人有关。”岳天阳眉头紧皱。

  “若非今日你我来此，连穹苍也不知此地还有这番奇景，外人如何知道呢？”

  “我也不知。此时还需告知掌门，从长计议。”

  “走吧，如今这凶兽动乱已解，还是让弟子们早些回去为好。”岑唐说道。

  说罢，二人在灵明佛猿的护送之下出了山洞，而这一路走来所见的异兽除却两只尚年幼的花腹曼罗仍躲在一簇花丛中外，均是不见踪影。

  “哎！”岳天阳看着那两只翘首望着远方的花腹曼罗，心下实在不是滋味，幽幽一叹。

  “莫要自责了，凶兽食人，人杀凶兽，新仇旧恨难舍难分。

  谁是对，谁是错说不清道不明。

  那花腹曼罗杀我穹苍弟子，你斩了那花腹曼罗，此番因果到此断绝。不必再自扰了。”岑唐言道。

  “岑老说的是，如今我才翻悟穹苍历代先贤所言的琼华林因果是何意思了。

  如今我修为越高，夺取他人性命便越是容易。

  原先我以为人与兽终究有别，是以在击杀凶兽之时毫不留情。

  然今日见到这灵明佛猿和这两只花腹曼罗，才觉得人有情、兽亦有情。

  想必穹苍先贤们早已得知了这一点，才不让弟子们将这琼华林内的凶兽尽数杀尽。

  这杀业的恶果，当真罪孽。”

  “你杀了花腹曼罗是因，如今见这一对小鸟失去父母，心中种下罪孽是果。

  而对那花腹曼罗而言，杀了穹苍弟子是因，被你斩杀是果。

  这世上多少善人不得善终，多少恶人逍遥法外？

  命运因果轮回交替，全然在心，你心有罪孽也是修行之道。

  若你实在放不下，便将你的愧疚，投报在这两只小鸟的身上吧。”

  “多谢岑老。”

  “哎！”

  “岑老又为何叹息？”

  “听你所说，见我所见，有所感悟罢了。

  人均说这世间凶兽食人残忍，然谁知连异兽也是如此弱小。

  方才那三只小猿猴不过是受了些伤。

  若是人受了，但凡找个医馆用些草药不日便可痊愈。

  可那母猿一身修为，竟对这剑伤束手无策，拖了数日以致自己的孩儿命悬一线。

  若非你我来此，定要受丧子之痛。

  哎！人之修行，为求自保与天争命，凶兽异兽之残忍又何尝不是为求自保与人争命呢？

  老了老了，见不得这些。走罢。”岑唐说道。

  此时，岳天阳运足内力，声如洪钟地说道：“琼华动乱已解，穹苍弟子听令，即刻退出琼华林，不得有误。”

  “那山泉之事你待如何？”岑唐问道。

  “先禀明掌门，此事不宜让弟子知道，万一传了出去穹苍便永无宁日。”

  “不错。走了，也不知道尤如雪他们找没找到那个小子。”

  至此，天昭北极山群兽动乱才算平息。

  穹苍弟子集聚琼华林外，此时的琼华林静谧如初，除了弥漫来的血腥之气，好似什么也没有发生。

  “师妹莫要担心了，谢师弟吉人天相，又有天阳长老前去，必然无事的。”赵正图说道。

  此时蓝云霓在琼华林入口之处，坐也坐不住，双手紧紧扣在一起。

  一批一批的弟子出了琼华林，却始终不见谢楚青。

  “蓝师妹，既然我爹说了去找他，那定能找到。”岳紫晴拉过蓝云霓，将其搂在怀中。

  “他定然不会有事的。”蓝云霓喃喃说道，可总归有些自欺欺人的意味。

  和蓝云霓一样焦急的，还有殷召予。

  这位救了数人的穹苍长老，正率着神女峰弟子守在琼华入口，其双手落于腹前，眼中不喜不悲，一言不发，只死死盯着那片茂密而猩红的林子。

  谁也不知殷召予心中的想法，唯独云子意上前去挽过自家师尊的手臂。

  殷召予看了一看云子意，轻轻拍了拍那双纤纤玉手，半晌才语气平淡地说了一句：“再等等吧。”

  自琼华林内兽乱平息过去已有半日，太虚、天玄两峰弟子已陆陆续续回峰。

  太虚峰伤亡甚重，回去免不了一大场的丧事。

  天玄峰和仙遗峰则是各有损伤，数名外门弟子在讨伐凶兽时不知所踪，也有被凶兽踏成肉泥的，不过相比太虚峰而言，已是庆幸了。

  日头渐落，仙遗峰的弟子也返回了，唯独剩下了岳紫晴和蓝云霓，与神女峰众人相对而立。

  “你是和楚青一同来穹苍的那个姑娘？”

  殷召予见人都已回去，蓝云霓还在这里等着谢楚青，便认定二人相交莫逆，考虑这蓝云霓正值青春，似是暗怀情窦却不自知，再想到自家那沦为废人却终生不得下山的大弟子，不禁心头一痛。

  “仙遗峰弟子蓝云霓，见过妙草长老。”蓝云霓有气无力地说道。

  “不必多礼，你与我徒儿是什么关系？”殷召予勉强笑了笑，慈爱柔和。

  “我……他是我兄长。”蓝云霓低头说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你如此紧张他。咱们无需担心，天阳长老修为高绝，想必能找到他，带他回来。”殷召予说道。

  说着，那稍显褶皱的手落在了蓝云霓肩上，一股亲和温暖的内力流转蓝云霓全身，将其身心的疲惫一扫而空。

  “多谢妙草长老。”蓝云霓拱手一拜。

  “既然妙草师伯都这么说了，你就更无须担心了。”岳紫晴安慰道，随即又喃喃自语：“这臭小子还真是乱来，他若是在穹苍出了事情，我……”

  其正想说“我怎么和司大哥交代”，但又碍于殷召予在这里，便不继续说了。

  可是但凡想到，司凌空对谢楚青那番溺爱的模样，岳紫晴心中便暗暗下坠。

  只一小会儿，这琼华林中两道身影飞快赶来，正是岳天阳和岑唐二人。

  见这二人风尘仆仆的模样，殷召予连忙上前问道：

  “可找到我那徒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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