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在纸条和姜寒烟之间游离，夜静悄悄的，火烛的蜡油慢慢在滑落，渐渐凝固堆积。

  南宫明夜不知从何时开始只看着姜寒烟了。烛火中，姜寒烟盘着简单的发髻，墨发微垂披肩，细眉星目，轮廓线条是女性的柔美，神情专注。

  南宫明夜惊讶于她认真的神情灿烂夺目。

  云琰世姐很耐看啊，如果不是捕快的话，也早该有人提亲了。

  可是不是捕快的姜寒烟，还是姜寒烟吗？

  他的世姐是块宝啊，一定有人喜欢。

  不过在他心目中想象不出有谁配得上姜寒烟，谁都不配，包括他自己。

  他敬重她、钦佩她，也以与她相交熟识而感觉到一种自豪感。

  对于姜寒烟的一切，南宫明夜自小耳濡目染，长大各种听闻，某种意义上，姜寒烟是他的女神。

  女神，无所不能。

  “怎么样？”他开口小声地询问。

  姜寒烟长舒了一口气。

  “唐本真这人，我也略有耳闻，他差不多半百年纪吧，是个不折不扣的文弱书生，原是正七品钦天监正，掌管天文气象勘测，不全是本朝血统，他的父亲是随着船只远渡而来的外国人。”

  “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学广闻，不仅在古来传统星象上颇有建树，受其父亲影响，还有其他天文知识，时常能推测出一些命理运数，曾被称为半仙。”

  “也许是太有才能了，不修边幅，不受管束，时常做些有失朝廷官员身份的事，因此被撤了职。他官职虽小，本事很大，很多人都会找他观星测象，问些秘事，所交甚广，他家里的钱财虽不是富可敌国，五代不愁吃穿绰绰有余。”

  南宫明夜挠了挠头，又是嘿嘿一笑，“原来他是这样个人物，我原以为他就是个性情古怪，爱好搞收藏的糟老头。”

  姜寒烟则继续道：“你也没说错，他的确是这样，传闻他经常会做出些出人意料的举动，时而惊喜，时而惊吓，让人猜不出他的想法，他除了收藏古玩，还有个爱好……”

  “是什么？”

  “解谜寻宝。有说他还曾参与过盗墓，被人抓进了牢里，买通了衙门才又放出来。”

  “哟，还有这种传闻。”南宫明夜乐了，自动脑补了一个古怪的文弱老头钻人坟头被人抓到拖到牢里的样子。

  “既然他有这爱好，我看这纸条上面还真就是个谜面。”

  姜寒烟拿起了纸条，凝眸皱眉。

  “你说的没错，这上面不只是谜面，可能还不简单。所谓英雄大会可能是个寻宝大会，我们还真得寻宝。”

  “不是吧？”南宫明夜夺过了纸条，仔细看了看，“你看出什么来了？”

  “我仔细看了下这些文不文，诗不诗，像是记叙，又像抒情的字句。联想唐本真的为人，他所谓‘零星纸条意寥寥，共识相通者，相邀同聚。不是说能心意相通的朋友赏脸，而是说能破解出上述谜面的人，一同来共商大计，谜底就是集会的真正目的。”

  “的确是这样。”南宫明夜也想到这一点，只是没往寻宝上想，以为只是老头为了开英雄大会耍的花招，“那你破解出来了吗？”

  姜寒烟没有点头，也没摇头，而是道：“我们可以一起来推一推。”

  南宫明夜来了兴致，“好！”

  “不过，今日时辰不早了，我先回房休息，明日再议，如何？”姜寒烟起了身。

  “啊？”南宫明夜垮了脸，却也没有深夜强留，“好吧，世姐，你一定是发现了什么对吧，要不先给我个提示，也好让我有个思考方向。”

  这小子反应还挺快。

  “如果是宝藏谜面，毫无头绪，不如先从时间入手。”

  “丁未年冬月吗？”南宫明夜陷入了思考。

  姜寒烟悄无声息地离开南宫明夜房间，回了房。

  回到房间的姜寒烟并没有如她所说的休息，而是坐在桌案前，奋笔疾书。

  很快她就复刻了一遍和南宫明夜纸条上一模一样的文字，将之放在了左手边，另外还拿出了另一张白纸放在面前，静坐凝思。

  她写下了丁未年三字，很快又在下面列出几排文字。

  天元二十六年，辰照二十三年，玄启二年，太祖元年。

  所列都是时间，依次从距离现在最近的丁未羊年倒推回去，列出每个丁未年，直到太祖皇帝止。

  姜寒烟又看了一眼左边所写文字，目光落在‘三秀’和‘冬月’上。

  三秀，是人名、花草、还是代称？

  若是关于宝贝，会与什么相关联呢？

  姜寒烟再度提起笔，笔走龙蛇，下笔如飞，不断罗列着什么。

  夜深人静，纱灯如昼，时间悄悄流逝，姜寒烟忘记了睡眠。

  慕湘坊。

  今夜霜禾、流羽两大花魁都未曾出台表演，琳琅、闭月等一众娇花，无论清倌、红倌也都各自有客。

  舞台上虽然仍有人表演着歌舞，但是慕湘坊今夜的生意的确略为寡淡。

  柳翎儿却不怎么在意，生意不好，难得清闲。

  遣散手底下的丫鬟们去休息了，连桃雁都没让跟着，便独自一人去了后园。

  皎月半阴半晴，风吹动着天上的乌云，柳翎儿形单影只，闲亭独坐，对影三人。

  本来只想在后园透透气，然后就回房休息的。

  不想一个黑衣人忽然飞入后园，如鬼影一般停在了柳翎儿面前，也不吭声，只递来一张镶金的玄色帖子和一封信，帖子上书‘英雄帖’三个金色大字。

  柳翎儿一并接过，黑衣人立在她身旁，并未离去。

  柳翎儿先展开了信，里面是上头下来的新命令，与她手中的英雄帖有关，柳翎儿随即打开了英雄帖，眼睛眯了起来，目含困惑。

  各路英豪敬启：

  广发英雄帖，诚邀真英雄。

  英雄者，胆大心细，武功盖世，洞世人之先机，明时运之命理，我辈云云，难得人间相聚喜，有心人相邀共襄盛举，出类拔萃者，厚礼相赠。

  附书偶得一段：

  长弓已拉满，鼙鼓壮志声声存，干戈一动南方定，可恨天不应。

  枝头停凉月，竹杆撑舟破浪行，玉石桥上悬孤星，再起东山意。

  万三秀记丁未年冬月。

  ……

  浮浮沉沉，人生一梦，百家姓中十四门。

  此言书留于子孙，万代无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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