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这丫头当真长得不错。”再一看那女孩，徐十娘一下便相中了那女孩的相貌。

  虽然头发有些湿乱，穿得也破烂，但那脸确实是个美人胚子，目光尤为灵动，以她出身，算是上好货色了。

  文枝颜也有同感，“你这丫头卖多少钱？”

  柳翎儿看着他们，神情愈发冷漠，一言不发。

  暗处，姜寒烟也悄悄注视着他们一群人。

  原本想找到时机暗中帮那小女孩的姜寒烟在看到柳翎儿的时候选择了静观其变。

  有一段时间没见了，柳翎儿还是老样子，金面具遮挡下旁人无法猜测到她在想什么。

  黑脸汉子目光在她们三个之间来回转，听得有人问价，连忙道：“几位老板，按照行情，给个价吧。”

  文枝颜闻言冷笑，“哼，你倒不傻，让我们开价，是想价高者得？你以为你那是金凤凰吗？”

  “可不是，我看看，这年纪少说七岁了吧，有些大了，皮肤也马马虎虎，手糙了些……”徐十娘随声附和，为的就是压些价钱。

  黑脸汉子压在女孩肩膀的手搓了搓女孩的胳膊，看着柳翎儿、徐十娘、文枝颜讨好的笑道：“她今年才九岁，不算大。平日干农活是糙了点，但是她双手很巧，女红刺绣不用教，还能吹会唱，过目不忘，打小就聪明听话，是个难得的好苗子。要不是……她娘病重，还有两个弟弟要养，我也不想……不想……”

  说到后头黑脸汉子也哽咽了。

  一直低垂着头的女孩，也抬起了头来，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面前这些光鲜亮丽的人。

  她死死抓着父亲的手掌，眼神纯净、害怕，又有着不符合她年龄的懂事。

  一时所有人默然。

  少顷，文枝颜舔了舔嘴唇，“光是听你说，我们也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是个好苗子，做我们这行，太聪明的要不得，太明白的要不得，只要听话肯学，盘儿靓条儿顺，让她过来我看看。”

  女孩没有动，她爹掰开了她抓得紧紧的手，推了她一下，“去，给三位老板看看。”

  她踟蹰了一下，上前了两小步，小小的身子瑟瑟发抖。

  徐十娘、文枝颜近看她越发觉得模样不错，心里也颇为满意，面上却不显。

  徐十娘想到了什么，在身上摸了摸，拿出了个陶埙，“丫头，你看看这个，会吹吗？”

  陶埙很普遍，一般放牛的孩童也能吹上一段。

  那女孩看了看，怯懦点头。徐十娘将陶埙给她，“吹来听听。”

  女孩吸了吸鼻子，接过。

  当埙声响起的时候，柳絮般的小雨竟然也有了刺骨的寒。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得注视着那个弱小而无助的身影，技艺不算高超，很纯粹质朴的声音，但女孩的确很有天赋。

  曲动人心，没有比这更好的评价了。

  一曲毕，女孩把埙还给了徐十娘，又回到她爹身边贴着。

  汉子哽了哽，沙哑道：“几位老板怎么样？她是个好苗子吧，你们出个价吧。”

  文枝颜估摸了下，“还行，我看二十两吧。”

  像这种贫贱人家卖女儿，一般富贵人家出价才四两，妓院买最高也就十两。

  汉子一听心里一喜，但是他还是吞吞吐吐道：“要不再加点吧，她很懂事，她娘病了，家里开销很大，她也确实不错，几位老板，酌情再给点吧。”

  徐十娘：“二十三两。”

  文枝颜皱了眉，心里也有些想要那丫头，“最高二十五。”

  汉子看了看女儿，向一直没有说话的柳翎儿问道：“这位老板，你看……”

  徐十娘、文枝颜立马脸色不大好看。

  柳翎儿看了看那女孩，正好与她目光交汇，柳翎儿觉得嘴唇有些干，启开朱唇声音如常道：“桃雁，走吧。”

  她绕过了黑脸汉子和女孩，走了，桃雁犹豫了一下，又连忙跟了上了去。

  徐十娘见状冷哼一声，文枝颜松了一口气。

  暗处的姜寒烟皱了皱眉，仍然静观其变。

  “这样三十两，行你就把她卖给我，如果柳老板出价更高我就割爱。”徐十娘出了最后的价钱。

  三十两已经很高了，文枝颜不会再出更高的价，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她们是生意人，何况还有合作关系。

  汉子心里绷了许久的弦，崩断了，他扶着女儿双肩的手，用力又渐渐失了力气。

  “好吧。”

  就在徐十娘准备拿出银子给黑脸大汉的时候，那女孩竟然挣脱跑了出去，所有人都是一惊。

  徐十娘：“抓住她！”

  汉子回过神来，没跑两步就停了下来，神情中有说不出的难受。

  本就没有什么人的街道，女孩跑着追上了走得有些远了的柳翎儿，桃雁轻轻拦住了她，她挣开桃雁，拉住了柳翎儿的衣衫。

  仰头就流泪，那眼神看得桃雁于心不忍，也就任由她抓着柳翎儿，也希望柳翎儿能做些什么，而柳翎儿则是默默注视着女孩，目光平静无波。

  直到徐十娘他们都走了过来，“这丫头！”上来便扯她。

  女孩死死拉着柳翎儿，徐十娘更是火冒三丈。

  女孩父亲也来拉她，还不停道歉，女孩就是不松手，哇的一声哭出来。

  “爹！爹……”一声高过一声。

  桃雁大喝一声，“够了！”

  轻轻一掰就让徐十娘松了手，而黑脸汉子则是自己松了手。

  孩子仍然抓着柳翎儿，柳翎儿始终没说话，只是将目光移向了女孩父亲。

  黑脸汉子手抽搐了两下，哑着声音，目光中有着恳求，“这位老板，你就收下她吧，价钱……”

  徐十娘心头不舒服，却没有说什么。

  “三十两，你随我去写卖身契吧。”柳翎儿终于开了口，也不管女孩父亲悲喜交加的复杂神情，任由女孩拉着她衣，转身就走。

  桃雁心头一松，领了黑脸汉子跟了上去。

  徐十娘气得想跺脚，文枝颜则轻声安慰道：“算了，那女娃过于聪慧，就留给柳翎儿去费心吧。”

  徐十娘想想也是，叹了一口气，便和文枝颜各自回去了。

  姜寒烟从暗处走出来，拂了拂身上的雨珠，跟去了慕湘坊。

  慕湘坊的门口停了一顶轿子，姜寒烟去的时候，那黑脸大汉正好从楼里出来，他小心翼翼将银子揣好，又在慕湘坊外看了好久，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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