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定方还是摇了摇头，却不说话，低头看着地上。

  姜寒烟突然觉得这少年很有趣，只是她不会因此让他掺和进来，“不行。”

  程定方失望地抬了下头，盯着姜寒烟半晌，然后抱拳施礼，“那我告辞。”说完便拿着长枪，走了。

  秋蕴一头雾水，“小姐，这小子真奇怪。”

  “我倒觉得这年轻人不错。走吧。”

  姜寒烟和秋蕴不多时便到了曹家。

  曹家是高门大户，曹未显是除皇室外最大的米商，早年在江浙发家，开拓生意时也是铁血手腕，手上不一定干净。

  也许做了一些事遭了报应，头两个儿子都早夭，后来听了游方道士指点，开仓放粮，常行善事，才又有了个女儿，那自然也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

  这曹家小姐也是知书达理，温婉可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颇负才名，一直都很听话乖巧，唯一一次叛逆就是那次绝食销案，吓得曹未显不敢再提。

  当姜寒烟拜访时，曹未显虽然接见了她们，却不愿意让她们见曹语静。

  “案子已经撤销了，我也告诉过天捕头不再追究，姜捕头还来做什么？”

  曹未显儒商打扮，目光透着几分锐利，说话还算客气。

  “我来自然是为了不再有受害者，曹员外是真的想撤案，还是迫于曹小姐的压力无奈放弃？难道曹员外不想知道曹小姐态度异常的真相？”

  姜寒烟端坐在客堂上，看着曹未显，眼睛却瞄到了窗边的人影。

  曹未显被说中心事，沉默了片刻，摇了摇头。

  “无论我多么想知道，也不会拿语静的安全冒险。我不知道那三日发生了什么，会让她那样维护一个陌生人，问她她什么也不说。

  “我又担心她真的被那混蛋欺负了去，连提问都百般顾及。我要求的不多，只要雨安没事就好，所以这案子就让它过去吧。姜捕头，劳你费心了，我希望到此为止，请吧。”

  姜寒烟起了身，没有立刻走，而是道：“可能这些事由女人去问会比较好。曹员外是真的放弃了吗，任由一个淫贼逍遥法外？”

  “采花贼的案子历来难办，只因为每多一分姑息，就多助长一分罪恶嚣张的气焰，他们总会掌握住被害人的想法来实施他们的恶行。”

  “曹小姐如果真的受了什么委屈，也会因为你的息事宁人而被掩盖，而那个欺负她的人却不会受到任何惩罚，依旧逍遥快活，也许还会有更多的受害者出现，将心比心，这是你想看到的吗？”

  “这……”曹未显有些动摇。

  “老爷。”这时一个丫鬟走了进来，“小姐请姜捕头过去一见。”

  曹未显大感意外，“你说小姐要见姜捕头？”难道语静想通了？

  丫鬟点头，曹未显摸不清楚女儿的想法，看向姜寒烟。

  姜寒烟镇定地站在那儿，点了点头。曹未显便道：“好吧菱儿，你带姜捕头去小姐那里。”

  “姜捕头，这边请。”丫鬟做了请，前头带路。

  姜寒烟和秋蕴随着丫鬟走在偌大的曹府，秋蕴心里有些困惑，低声道：“小姐，这曹家小姐怎么会想要见你？难道改变主意了？”

  姜寒烟虽也略感奇怪，但也不妄加猜测，“去了就知道了。”

  当她们走了九曲十八弯的回廊，才来到曹语静的住处，一个建造考究的二层阁楼。

  一楼门打开着，丫鬟还是在门外通传了一声，“小姐，姜捕头来了。”

  “请她进来。”声若黄鹂，温柔动听。

  姜寒烟却有一瞬出神到了柳翎儿那里，许是最近总想着慕湘坊的事。

  她很快就回过神，丫鬟应了声领着她们进了屋。

  一层粉色的纱帘将屋子隔了开来，姜寒烟二人被请到圆桌旁坐下，那曹家小姐坐在纱帘的另一方，面前是一个琴案，上面摆着琴。

  丫鬟把纱帘拉开，便退了下去关了门，曹家小姐也与她们主仆二人照了面。

  曹家小姐二十出头，生得果然是花容月貌，温婉动人，只不过她们二人身边本来就有个玉璃，加上见识过了慕湘坊里的众多美人，还算淡定。

  姜寒烟的眼睛落在了曹家小姐的白鞋上，那鞋面微湿，还有些灰。

  曹家小姐却将她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无论坐在哪里，姜寒烟都端端正正，腰板挺直，身上气质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

  公服在身，仿佛披着骄阳下的风雨尘土，捕服的颜色是冬季里的一抹暗红，姜寒烟的眼睛是一汪深邃的碧湖。

  “姜捕头。”曹语静嘴角带着笑，眼睛看着姜寒烟，明亮生辉。

  “曹小姐。”姜寒烟回了招呼，招呼过后就不见人说话，她总觉得曹家小姐看她的样子有些奇怪。

  姜寒烟毕竟镇定得快，她先发制人，“曹小姐，既然刚才你就在客厅外，还把我请到这里来，有什么想说的话就直说吧。”

  “你怎知……”曹语静微微惊讶了一下，话一出口便有口莫辩，她刚才的确躲在门外偷听姜寒烟和她爹的谈话，只想她们一会儿回来，没想到姜寒烟一下便看了出来。

  “姜捕头，闻名不如见面，你果然不是一般女子。”

  姜寒烟皱了皱眉，然后笑道：“哈哈，我难道是多了一只眼睛，两个嘴巴不成，姜寒烟只是一个捕快，没什么特别。”

  曹语静捂嘴笑了起来，眉眼皆弯。

  “可是若非迫于生计，不会有女子愿意选择去做这种苦差事。你的传闻我听人说了很多，十分钦佩，今日见面，更觉得你与众不同，有心相交。”

  姜寒烟颇感无奈，什么时候她也这般受欢迎起来？

  “我不过是承父业，兴趣在此罢了，也没有什么值得钦佩。外人传言多有些言过其实。曹小姐都是听谁说的？”

  “一个朋友。”

  “朋友？哪位朋友？”姜寒烟有预感这个朋友是谁了。

  曹语静也是明白人，笑了笑，“我知道姜捕头今日为何而来，不过今日我想以乐会友，待姜捕头听完一曲后，再行发问如何？”

  姜寒烟有的是耐性，作了个请。

  曹语静便拨弦弄琴，嗓音低唱，一首《木兰辞》唱来。

  说的花木兰替父从军的故事，表达的是女子的英勇无畏、善良勇敢、机智热血，巾帼不让须眉。

  曹语静生得温婉，唱词时目光却锐利，尤以唱到”万里赴戎机，关山度若飞。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目光最为锋利。

  一曲毕，秋蕴称赞叫了好，姜寒烟含笑不语，又是一个有追求，有思想抱负的人。

  “姜捕头，我弹唱得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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