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两百一十六章 温池中箭身亡陌玉危在旦夕
刺客似乎不耐烦了,他们明白速战速决,迟恐生变的道理,于是一把摔了杯盏,仿佛是什么信号,门外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屋外竟是埋了不知多少的火药。顿时哀嚎遍地,苏陌颜带来的士兵被炸得溃不成军,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他们一时间都乱了起来,看着地上全身是血一动不动的兄弟,那些站着的全都惶恐不安的看着四周。
正当他们慌乱之际,四面八方突然无数的箭雨袭来,那些在火药中幸存的士兵一个个中箭倒地,不过一刻钟,门外的人都没了声响。
这四周分明没有可以埋伏弓箭手的地方啊,怎么回事?
正想着,却见一大群身着暗红色麒麟纹盔甲的士兵从房屋后方涌出,迅速包围了他们,人数众多,训练有素,根本不是刺客,而是……玉瑶国的将士。
苏陌颜这才明白,原来屋后的假山里有地道,刺客一早就埋伏了这些人藏在地道里。可惜了这些士兵,白白送了性命……
苏陌颜握紧了双手,再三催促下,苏陌颜下定了决心,抬眸看向刺客的一瞬间,眼中坚毅、决然,带着似烈火般足以焚烧一切的恨意居然将那些刺客震慑得不由得退后几步。
“给我,我喝。”
不过四个字,却如雷霆万钧般掷地有声。
温时大喊:“王上不可!”
那刺客轻蔑的哼了一声,将小瓷瓶扔向门边,苏陌颜轻易接住。只见那些刺客一剑横于苏陌玉颈间,目光凌厉,似乎只要苏陌颜敢耍什么心眼,苏陌玉立即就会成为一具无头尸。
苏陌颜当着刺客的面,慢慢举起小瓷瓶,楚绯澜静静的看着这一切,默不作声,视线一直未曾从苏陌玉身上移开,只在眼底闪过一丝敬佩。
就在小瓷瓶里的东西即将入口的一瞬间,整个房屋的房顶突然四分五裂,只一眨眼的时间,一抬头,头顶便只剩下了阴沉沉的乌云和飞掠而过受惊下顺带拉了一坨翔的鸟群。
“……”
在刺客们听见声响——抬头——震惊的一瞬间,楚绯澜和顾北月以所有人都只能看清残影的速度飞快的掠过,等刺客们反应过来,楚绯澜抱着苏陌玉、顾北月拎着温池,已经神闲气定的站在了屋外。苏陌颜见状,总算松了口气,当着他们的面将小瓷瓶里的毒倒在了地上。
楚绯澜看着怀里不省人事的苏陌玉,手臂的力量紧了紧。他和顾北月的默契配合一直很好,刚才他不过看了顾北月一眼,顾北月便立即将手背负身后打了手势,让暗处的暗卫做好了谋划,还在千钧一发之际与他冲上去救人,幸好人救回来了,他还有好多话没和陌玉说呢,他一定要把那些事情说清楚。
温池连忙从顾北月手上接过自家弟弟,为他松绑。苏陌玉一救出来,他们便再没了顾忌,立刻往后退去,退到院外,楚绯澜的暗卫大概有二十三人,利索的飞身而现护住一行人左右,只是他们已经被团团包围,对方人数众多,要逃出去怕还是要花些力气。
一声令下,两拨人立马打了起来,璇玑暗卫一边将楚绯澜与苏陌玉、苏陌颜护在中心,一边身手矫捷的对付起这些早已叛君的玉瑶士兵。苏陌颜手上的溯岁剑也没停过,但凭着温时温池和侍卫的防护,他身边能出现的叛国将士屈指可数。几人都是武功高强之人,硬是在重重包围之下闯出了一条血路。
苏陌颜一面注意着身边的动静,一面将想要把陌玉抱回来的手缩回来,心情复杂微妙。
“王上尚为将军时,我就在王上身边效力,十多年来,我随王上战场厮杀,保家卫国,你以为,我连几个心腹都没有吗?”那家将缓步走出,一时间竟有了几分大将的从容与气势:“苏陌颜,你假仁假义,虚伪阴险,杀害吾王,我今日,绝不会放过你们苏氏,你们两兄弟,都去九泉下去见王上吧!”
苏陌颜咬牙,愤怒不已,威尚辰谋反叛乱,篡位夺权,杀害他父兄在前,勾结外族,分裂玉瑶,卖国求利在后,恶事作尽,他的手下还有脸指责是他的错!
温时一边忍住剧痛挥剑护驾,一边忍不住口嗨:“切——你主子恶贯满盈、叛国弑君,该是下十八层地狱,王上和殿下正统血脉,高风亮节,襟怀坦荡,自当千秋万岁,你个傻逼!”
话一说完,又是几个不要命的士兵挥剑冲上来,温池与温时背靠背,一边打一边破口大骂:“哥,你能不能闭嘴!这种三岁小儿都知道的话就不要多费唇舌了,安心打架不行吗?!跟这种贼人废什么话!”
那家将的脸黑得不能再黑,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夺过身边人的弓箭,三矢齐上弦,瞄准了苏陌颜。箭矢飞快朝他射去,苏陌颜一弯腰,一挽击,三支箭矢尽数斩断。却在苏陌颜顺势起身之时,另外三支箭矢不知从何处,已然破空而来!
没有考虑的机会,在苏陌颜身前的温池来不及反应反手剑斩下一箭,另两只箭已经近在咫尺,长剑难挡,温池一个猛扑挡在了苏陌颜身前,伸手抓了过去。
“温池!!!”
听见温时撕心裂肺的吼叫声,苏陌颜转身,只见温池弯着腰,右手抓着一支箭,右肩上一支箭刺穿了肩膀,苦笑一声:“没抓住这一支……”
随即倒在了温时怀中,温时红着眼,咬牙忍泪。
“温池,你坚持住,哥马上带你去找大夫!”
一旁的顾北月反手一剑解决掉一个士兵,视线正好看过来,面对苏陌玉的这两个侍卫,他一向瞧不起且分外憎恶。但他沉默片刻,嘴角绽放出残忍的笑,忽然道:“坚持不住就别坚持了。毕竟……舒眉在奈何桥找你找得应该很辛苦。她特地去找的你,说要赔罪,服的还是最痛苦的毒。”
温池吐出一大口血来,眼球瞪得几乎要爆出来。
舒眉……
顾北月很想告诉他,他手下那个不起眼的细作,在他们主仆三人假死离城后,服毒自尽了。一个小小的手下而已,刚开始他并不在意,甚至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想不开,是不是陛下生气了动的手,直到后来他恍然发现那是一个愚蠢的女人悲痛坚定的殉情,心中忽然就升起了一股难以言状的情绪。
服的什么毒他并不知道,随口一说刺激温池罢了。苏陌玉在既安城谋划了这么多,这两个侍卫一定也不清白,死了也好,他不敢说亲自动手,用这种方式也不错。而且……也算帮一把舒眉。
温池的伤口其实并不致命,左手拼尽全力的抓紧起到了一定程度的缓冲,箭尖离心口还有一寸,如果救治及时,是可以活命的。
但顾北月此话一出,温池情绪大动,心脉加快之时气血翻涌,加速了失血,最终,一句遗言都没来得及说,无力的闭上了眼睛。
他的遗言,是眼角一滴不知为谁而流的热泪。
楚绯澜身份尊贵,这种情况下压根不需要他动手,顾北月和暗卫都是武功高强的,自然不会让那些人靠近他半分,他便在这种身边残肢血溅、刀光剑影的时刻抱着怀里昏厥不醒的苏陌玉,用漆黑眸子里难得的温柔将他一寸寸扫视,骨节均匀的手紧紧的十指扣住苏陌玉的手,用力到手指都变了色,曝出可怖的筋络。
这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被自己拥入怀中了,也很久没有看见他如此平淡的脸色,他居然忘了从何时起,苏陌玉看向他的时候尽是愤恨与怨怼。
现在想来,那些令他们互相伤害的原因与过往,又是何必呢?恨真的比爱重要吗?
楚绯澜抱着苏陌玉,心头一阵一阵的,五味杂陈的傻看着,并没有发现苏陌玉的脸色一点点白了下去。
厮杀了大约半个时辰,两方人马都已经损失惨重、精疲力尽,只不过楚绯澜的暗卫自然是比其他人武艺高超,一个个都是顶尖的高手,面对几千士兵,虽有十人战亡,却未见败态,目光深寒,趁对方力竭之时旋身结阵断后,让楚绯澜一行人逃离了此处。
一行人骑着来时的良驹飞奔而去。
快马疾驰时,怀中昏迷的苏陌玉却突然一口黑血呕了出来,楚绯澜心一惊,右手圈着人,拉着缰绳,左手把人掰过去一看,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白纸,豆大的汗珠滚滚落下,若不是那紧簇的眉头稍微动了动,简直与死人无异。
楚绯澜颤抖着两指并拢试了试苏陌玉的鼻息,发现他的气息十分微弱,心头骤然狠狠一跳,抓起马鞭狠狠抽在了马背上,用最快的速度回到了郡守府。
不过一刻,整个城中的杏林高手都被抓了过来。是那种来不及说一个字,啥都没反应过来一脸懵逼就被暗卫拎着脖子踏风无痕的抓。
然而,每一个医者望闻切问之后都是惋惜的摇摇头。
“这位公子腿上的刀伤淬有剧毒,刚开始不会有反应,只会慢慢麻痹人的神经,陷入深度昏迷,这个时候如果能被发现,还是有救的,可是如今剧毒已经顺着血液深入骨髓,已然无救了。不但如此,这位公子现如今虽是在昏迷中,却无时无刻不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剧毒在骨髓中发作的滋味,比万蚁蚀骨还痛苦三倍啊。”
苏陌颜只觉得头脑一阵晕眩,仿佛耳边惊雷炸响、心口利刃剜肉,他大口大口的深呼吸,眼里的震惊与痛楚让看惯了生离死别的年迈医者不忍直视。过了良久,他颤抖的开口,却应喉咙干涩嘶哑、语言颠三倒四而反复了好几遍才让医者听清:“真的没有办法了……一定有的……只要能救活他,什么都……”
“公子,恕老朽等学艺不精,无能为力。老朽用尽毕生所学,施针封住他的心脉,也只能多延长令弟五日生机。”
“……”楚绯澜一直坐在榻前,死死的握着苏陌玉的手,看着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庞,脸上向来的自持与冷若冰霜彻底龟裂,尽是孩童被夺走最心爱之物的茫然与紧张,墨瞳深处却又蕴藏着无尽的坚定,一种逆天改命、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黑夜里,明月半掩,鸦啼声声,烛火如豆,夏风扰幔。孑然只影落寞伫立于窗前,望残月而神伤。
稀疏的月光从缝隙里撒进房间,并不清晰明朗的光亮让寂静的房间有了几分朦胧的可期,榻上那张恬淡虚无般的面容一如往昔的深受星月眷顾,仿佛最温柔的月光始终追逐他的脚步。
顾北月无声走来,看了眼榻上的人,又深切的看着面前不可直视的陛下,平淡的开口:“陛下,您已经离宫太久,必须回去了,再不回去,怕是朝野动荡。”
“……”那个虽落寞却仍傲骨凛凛不容亵渎的背影一言未发,却已经给出了答案。
五日生机,已过去四日,这四日来,来给苏陌玉诊治的名医几乎能将整个城围一圈,但所有人都是摇头叹息。苏陌玉如今身体虚弱,又不宜移动颠簸,从此处到既安城,最快也要六七日,楚绯澜下令找来的那些个不世名医都还在玩命赶来的路上。
这种情况下,楚绯澜怎么可能一走了之。
楚绯澜转过身来,看着床上的苏陌玉,目不斜视,哑声问道:“北月,如果你是一个未参与其中的外人,平心而论,你觉得,寡人应该恨他吗?”
顾北月不是那个局外之人,苏陌玉害死的是他的恩师,抢走的是他用性命深爱的君王,他做不到平心而论。
但如果是他的陛下要他回答,他一定会给出最忠诚的答案,他别扭的道:“臣以为……不该。”
楚绯澜苦笑,那他们之间那么多互相磋磨,实在是白费,实在是相误。
“如果他死了……”
顾北月大惊,急忙打断他:“陛下!”
“……”楚绯澜住了口,缓步坐在了榻前,冰冷的指腹在那张如凝脂般光滑的脸上轻抚,神情温柔缱绻。
时间一晃到了第五日,苏陌玉的气息已经非常微弱了,似乎随时都会在悄无声息中断气,一直都是昏迷不醒的状态,唇色发黑,眼圈浮肿,但整个人却如被吸干了血一样消瘦了下去,颧骨凸起,一副濒死之态。苏陌颜和楚绯澜已经快崩溃了,两人都守在苏陌玉床前不肯动,满身颓败,眉目悲切,毫无君王威势,气氛压抑得让人想哭,就连窗外燥热的阳光也变得没有了温度,只有无尽的焦灼、无尽的绝望。
“苏陌玉,你别想逃离我的掌心,你就算死,也不会入玉瑶苏氏的陵,你只能以璇玑帝后的身份,入我楚氏的帝陵!等我死后,入了黄泉也要去找你,生生世世缠着你!”楚绯澜那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死死的盯着安详闭目的苏陌玉,手紧紧的抓着苏陌玉的手,怎么也不肯放开,轻声的呢喃如同魔咒在苏陌玉耳边响起,他却毫无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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