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骤雨疾，这一夜洛羽辗转起伏，直到后半夜才沉沉睡去。

  醒来时天色已大亮。

  窗外依然是阴沉沉的一片，没有日光，辨不清时间。

  外面传来敲门声，是胡惠带着小南瓜替洛羽送来了早餐。

  四目相对，两人都有些尴尬。

  只有小南瓜欢快依旧，没等洛羽同意就钻进房间里，又直接跳进洛羽的大床上，在上面胡乱蹦跶。

  不过洛羽凌乱的被褥显然给蹦床增添了不少难度，小南瓜只跳了两下，便被被单绊了一下，整个人打横着朝床沿外面飞了出来。

  双眼闪过一丝红芒，洛羽一个横移，人已朝着床边迈去。

  小南瓜就如同主动往洛羽身上飞去一般，被洛羽叉着胳肢窝抱了起来，往天上一个小抛又接住。

  “嘿嘿嘿”小南瓜少不更事，嬉笑着朝洛羽吐了吐舌头，又伸手去抓洛羽胡子。

  胡惠也靠了过来，这一次却没有制止小南瓜，只是愣愣地看着，而后柔声道：“宝宝，要是有一天妈妈不在了，你一定要好好听叔叔的话，知道吗……”

  “妈妈？你为什么会不在呀？”小南瓜疑惑地看着母亲，突然一脸恍然，“是和爸爸一样去月亮抓兔子了吗？”

  “宝宝也要去！”

  小南瓜掰着指头，奶声奶气地数着，“一天，二天，三天，四天，五天，五天，五……宝宝好多天没见到爸爸了，宝宝想爸爸。”

  胡惠咬着嘴唇没有说话。

  洛羽叹了口气，将小南瓜紧紧抱在身上。

  “放心吧。惠姐。我一定会保护好小南瓜的。”

  不是客套，一路走来，洛羽早已习惯了小南瓜在身边奔奔跳跳，哪怕胡惠不说，自己也会保护好他的。

  胡惠带着小南瓜离开了。

  洛羽坐在窗下，一口一口吃完了早餐的几片饼干，又喝了小半瓶水，才站起身来，走出房间。

  路过活动室门口的时候，洛羽有些恍惚。

  原本总在门口下棋的老人悄然消失，但板凳却留了下来。一个年轻的女孩坐在板凳上。

  一头黄毛的陈俊，嘴里叼了根烟，斜斜倚靠在墙上，和女孩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逗得女孩不时发出清脆的笑语声。

  仿佛之前的老人从未存在过。

  只有活动室最深处的地方，终究是多了些变化。

  原本杨帅演讲的台子下，姚薇正和两位老人说着什么，神色严肃而认真，眼中有精光闪烁。老人不住点头，手微微颤抖。

  洛羽看了一眼，没有打扰。

  继续向前。

  训练的房间。

  张欢小队的人都已到位。

  大家或坐或站，尽皆沉默着，既不训练，也没有说话。尤其是赵天丰，一个人靠在墙角，欲言又止。

  “怎么了？”洛羽望向张欢。

  “早上帅哥找我们几个队长开了个短会，重新安排了下工作。今天开始要去天台收集雨水，归我们小队负责。”

  听到张欢的话，洛羽低头陷入沉思。

  在这漫天山鹰，甚至连麻雀、雨燕都可能有了攻击性的世界里，每一处陌生的所在，都代表着无尽的危险。

  云上楼的天台谁也没去过，前往取水，危险自不待言。

  小队中的其他人显然早已知晓了这个消息，可此时听张欢再说一遍，依旧有些愤慨。

  互相看了一眼，昔日同学陈立文率先开口道：“陈锋陈俊两队最是强壮，为何却是我们上去？”

  陈立文想不明白，此时自己小队林城新死，张欢带伤，实力大减，士气也正低迷，为何还会要求自己等人再履险地。

  “是帅哥的意思。他们两队另有事做。”张欢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可是……”陈立文还要再说，却被张欢打断。

  “我知道大家心中有想法，但这个事情已是定数。”张欢摆摆手示意陈立文稍安勿躁，“而且，这事说难也不难，不过是把水桶放到天台上就可以下来了。等雨后再上去把水桶提下来罢了。”

  只是这活毕竟是要冒着生命危险去做的，一句“不难”显然难以服众，陈立文不再开口了，其他人却七嘴八舌喊了出来。

  “谁知道上面会有什么？”

  “就是，那些山鹰可不会怜悯我们！”

  “就算没有山鹰，淋雨生病了怎么办？基地可没有医生。”

  ……

  张欢对此显然有所预料，静静看着眼前的队员们吐槽，直到众人声音小了下去，才开口道：“几个桶而已，去的人多了反而不好。你们都留在下面，这第一趟，就我和洛羽两人上去！”

  此言一出，众人尽皆安静下来。

  “张队……”赵天丰忍不住道。

  昨日自己的溃逃和林城的死虽没有直接关联，但赵天丰还是难免心有戚戚，担心张欢会给自己小鞋穿。此时听到张欢的决定，赵天丰内心安定了许多，但又生出一些惭愧。

  其他人也都面有愧色。

  张欢平日里对众人可谓极好，虽然众人都不愿去天台，但想到要张欢去冒险，又有些不忍。

  张欢只是看向洛羽，道：“同桌，可以么？”

  “走。”洛羽笑笑。

  通往七楼的楼梯口被桌椅挡的严严实实，甚至预留的小门也因为杂物相互卡着而难以打开。

  众人费了许多功夫，才打开一条容一人钻过的通道。

  “我和你们一起上去吧。”陈立文咬牙道。

  “不用了。上面就一扇小门，万一门外真有怪物，人少也容易跑。”张欢给了陈立文一个拥抱，把嘴凑在陈立文耳边小声道，“基地这几天不太平，你帮我看住这扇门。”

  “走了。”张欢轻轻拍了拍陈立文的背，缓缓退开一步，一手握紧长矛，一手提上叠在一起的水桶，几步追上洛羽，并肩往上走去。

  防御工事在身后越来越远，洛羽将水桶一并用长矛挑在肩上，压低声音与张欢道：“因为姚薇？”

  张欢沉默，而后轻轻点头。

  张欢很清楚，这次任务摆明就是杨帅在敲打自己。

  洛羽心中一凛。昨天深夜自己等人才开始谋划，早上杨帅便已有了应对。这情报能力与反应速度着实可怕。

  “其实我觉得挺对不起帅哥的。是他带着我们建立了这个基地，又好不容易把基地稳定下来，如果没有他领导着，现在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张欢有些惆怅。

  昨夜姚薇走后，张欢也想过去和杨帅告密，提前将威胁扼杀在摇篮之中，但想到与姚薇三年的同学感情，终究是没能下定决心。

  只是没有想到，杨帅已然洞察了一切。

  似乎是在安慰自己，张欢又道：“不过班长说的没错。现在慢慢稳定下来了，有些东西就得改变。”

  “那你觉得能改变么？”洛羽道。

  想了想，张欢颓然道：“不能。牺牲老弱，怎么看获利的都是年轻人，想要改变，陈锋不会答应，幽幽不会答应。我们的队员也不会答应。”

  “你呢？洛羽，你觉得班长能成功么？”

  “我不知道。其实我不觉得她能成功，但当风云被搅动，最初扇动翅膀的蝴蝶便已不再重要。”

  张欢愣了一下，苦笑道：“该死的文青。”

  旋即想到什么，又顺着洛羽的话道：“那你觉得这场风雨中，蝴蝶能活下来吗？”

  洛羽没有回答，只是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一个跨步迈完了最后两格楼梯。

  前面，就是通向天台的铁门了。

  放下手中的长矛和水桶，洛羽伸手握住了铁门的门把手，第一时间却没有打开，而是看向张欢。

  “你说，门外会有什么惊喜呢？”

  深吸一口气，洛羽用力将门打开。然后两个人瞬间都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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