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美霞抱着张无用，她感觉彼此身体的温度能点燃这漆黑的除夕夜。

  刚要进入更温馨的状态，天空中又闪耀起一团光芒。

  两个人站在路边，不约而同地抬起头。

  却没注意大道上迎面走来一个人。

  那人忽然亮起强光手电筒，顺着大道晃了几晃，最后光柱落到张无用身上。

  “谁？站这里干嘛？”

  来人的距离大约有五尺远，电光又移到张无用脸上。

  刚想把光亮照向齐美霞，张无用上前一步将手电筒打掉。

  “老苟，你胡乱照个什么？”

  张无用听出来声音是苟富贵。

  这除夕下午，村部里的几个人都在坚守。

  他们都在树立烟柳村好干部形象。

  苟富贵用大喇叭喊过，要村民们在佳节期间，不要赌博，要注意防火防盗。

  然后问候大家辛苦，要注意身体健康，合家欢乐过个太平年。

  好多人都在喇叭下面骂道：“用你放屁！”

  最后，苟富贵让熊会计给在场的每个人发了红包，用的都是他们自己小金库里的钱。

  栾清拿着钱先走了，老公从外地回来没几天，她也不能整天呆在村部里。

  那个治保主任也拿着钱回家吃饺子去了。

  苟富贵和熊会计最后出门，互相道一声过年好。

  大道上的雪没有完全化开，苟富贵也没骑车。

  穿着个军大衣走在雪地里，边走边想这烟柳村自己一个人说了算，尤其在这过年的气氛里，颇有些自豪感。

  手电揣在大衣口袋里，借着烟花的光亮，看到前面影影绰绰好像有人，就拿出手电来照过去。

  不想被张无用打掉在地上。

  “你个老苟，拿着手电往人脸上照！”

  苟富贵见张无用急眼，也梗起脖子：“怎么的？我不照你我知道是谁吗？”

  “是谁与你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万一来贼呢？”

  张无用恨不能一脚踹过去，喝道：“我看你像个贼！大三十晚上你到处溜溜个啥？”

  这会，齐美霞一直站一旁没作声，张无用就用手碰一下她的胳膊说道：“你先走。”

  苟富贵从地上捡起手电筒，但并未敢直接照过来，而是把光射在地上。

  “不行，我看看那位是谁。”

  张无用挡在他面前说道：“是谁与你没个毛关系！”

  “哼，我看是你心虚没干什么好事吧？”

  张无用反唇相讥：“我看咱们俩可有一个没干好事的。不过我要提醒你，这大年三十夜，人家的男人可都回来了，小心打折你的狗腿！”

  “你少给我扯！我偏要看看那个人是谁！”

  齐美霞已经推着自行车走出去十几米远，苟富贵追上去扯住她的自行车不放。

  “我是一村之长，我得对烟柳村百姓负责，万一这大年三十谁家进贼，我得有个交代！”

  齐美霞见躲不过，迎着苟富贵的手电光说道：“村长，是我。”

  “哦，”苟富贵拉长音说道：“你这大过年不在家陪你爸妈，跑这里来干什么？”

  “我给小张大夫送点东西，太黑了让他送我回去。”

  “送你回去？我分明看到你俩在一起粘扯？”

  苟富贵心想，早就怀疑你俩有事，上次在诊所碰见以为是你，结果是我女儿。

  今天我终于抓到现形了。

  张无用上前道：“我俩停下来看烟花，你看到什么了？大冬天的我们能干什么？”

  “哼，”苟富贵对齐美霞说：“有人年纪轻轻作风可不咋的，你一个大姑娘家家的，注点意别弄坏了自己名声！”

  齐美霞没作声，张无用一手拽着她往前走，另一只手把苟富贵推到一旁。

  “起开！好狗不挡道！”

  苟富贵嘴里骂骂咧咧，身子往回走，脸却一直扭着看两人离去的背影。

  不想后面一个壮壮的东西冲过来，又把他挤到路旁的壕沟里。

  壕沟里边是灌木丛，他趴下去差点让一根棍子戳i瞎眼睛。

  那根棍子从脖颈插进去，冰凉冰凉。

  他以为张无用后面还有个力大无穷的人，爬起来手电一照，才看清原来是来福。

  “妈的，这头蠢驴！”

  家里，李芸和苟小莲娘儿俩就等他回来吃年夜饭。

  “大过年的不在家呆着，出去装什么象？饭都凉了！”

  李芸满心的不高兴。

  “你懂个屁，我一村之长，越是年节我越是得为老百姓着想。”

  “别特么装灯，以为我不知道，你整天都干些啥猫腻狗道的埋汰事！”

  苟富贵瞪着眼，他最不满意老娘们儿在孩子面前数落他。

  那等于搧他的耳光子。

  苟小莲把菜又热了一遍，重新端上桌。

  苟富贵拿出酒来，独自斟满。

  酒还没喝一口，他瞟了一眼女儿说道：“你猜我刚才路上遇到谁了？”

  苟小莲吃着饭，也不作答。

  那意思你爱遇到谁遇到谁，跟年夜饭没啥关系。

  再说这娘儿俩早就饿了，干等这个村长爹回来也不见踪影。

  李芸更是低着头捧着饭碗，挑了块最瘦的肉夹给苟小莲。

  苟小莲平时驻校，人家同学都每天抢着复习功课，累得直掉称。

  而她可能是因为没别人那么用功，也或许是室外活动较少，居然长了两斤称。

  就觉得不好看，回家当着李芸吵吵要减肥。

  李芸劝道：“你一个学生家，胖点瘦点能咋着？营养得不到保证，大脑也不能好使。

  苟小莲没听进去，回学校就一个月不吃肉了。

  这次放假回来，当妈的也没看出是瘦还是胖，但听说不吃肉就心疼起闺女来。

  苟小莲心想，我瘦了二斤，可能穿得太多我妈看不出来。

  但这过年了，在妈妈眼皮底下，给她夹肉怎么可以不吃呢？

  苟富贵在一旁自己呷了一口酒，见娘俩自顾吃菜也没人理他，就自言自语道：“大年三十，有人也不闲着乱搞！”

  李芸瞅了他一眼：“说你自己呢，还是说谁？”

  苟富贵又把眼睛立瞪起来：“我说你这老娘们儿，怎么老跟我唱反调儿？”

  李芸一撇嘴说道：“谁让你大过年的不唠正经嗑儿？”

  “什么是正经嗑儿？我说我大年三十也不忘记巡逻，给烟柳村当保安，不放过一个坏人！”

  苟富贵煞有介事，倒激起苟小莲的兴趣。

  “爸，那你抓到坏人了吗？”

  “抓到了。”

  “哦？在哪里，干啥坏事了？”

  “在大道上两人亲嘴呢！”

  李芸一听，苟富贵当着女儿面说这些不着调的东西，当即发火。

  “你有正经说正经的，没正经的就喝你的酒，吃你的菜，少在那嚼舌头根子！”

  苟富贵也寸步不让：“我说的就是正经的！”

  苟小莲忍不住问道：“爸，是谁呀？”

  “张无用和齐美霞！”

  苟富贵的话音刚落，苟小莲端着的饭碗“叭”地一声掉在地上。

  李芸给夹过去的那块瘦肉，刚咽下去。

  却怎么就觉得堵在心口上。

  紧接着，苟小莲下地把饭碗收拾干净。

  然后一声不响地穿衣，夺门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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