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除夕之夜，是要守岁的。

  白疏香从卧佛寺回来的时候，整座沈国公府亮堂堂的，每间房子都点着烛火，今夜是要通宵不灭的。

  沈国公、白芷萝、沈凌风在花厅里坐着说话，气氛感觉有些沉重。

  白疏香披着雪白的斗篷，走过去，道：“爹爹，娘亲，哥哥，你们还在守岁呢？”

  白芷萝招手叫她过去，白疏香走过去，白芷萝帮她抖了抖身上的露水，道：“你和宸王去哪里了？”

  宫宴散席的时候，白疏香跟白芷萝说了一声，就跟着慕廷钰一起去了卧佛寺。

  白疏香本来不想让他们知道，刚想撒个谎。

  沈国公便问道：“你们去看明王妃了？”

  白疏香猛地抬头，见已经被发现，便索性承认了：“是。”

  沈国公点点头，赞许道：“叶将军是我非常敬佩的将军，刚正不阿，叶淼是他的独女，去看她一下，是应该的。她……真的时日无多了吗？”

  白疏香见沈国公没有意见，便把偷偷治疗叶淼的事情都全盘托出。

  白芷萝惊喜道：“你救了明王妃？她今夜这个样子是做戏，为了和离？”

  白疏香点点头。

  沈国公和沈凌风相视一眼，哈哈大笑，原本有些压抑的气氛瞬间变得十分欢乐。

  沈国公欣慰道：“疏儿，为父代替叶将军谢谢你，叶淼能自由地活下去，相信叶将军在天之灵一定老怀甚慰。”

  丫鬟端上来吉祥盘，一盘放着五只苹果，寓意“清平五福”；一盘放着磨盘柿子，寓意“事事如意”；一盘放着橘子，寓意“大吉大利”。

  另外，丫鬟还端上了芝麻松子糖、滴酥鲍螺、红豆糕、栗子糕等点心，小火炉上咕嘟着，煮着茶，一家子围炉团坐守岁，今夜可是要守通宵的。

  除夕夜守岁，是大晟民间习俗。

  民间传说通宵守夜，守着岁火不灭，可以把一切邪瘟病疫照跑驱走，期待着新的一年吉祥如意。

  守岁还是为父母祈福，让父母长命百岁，无病无灾，健康无忧。

  慕廷钰把白疏香送回府后，转身回了宫里，他要去陪睿帝守岁。

  万人之上的睿帝，高处不胜寒，很多时候其实是孤独的。

  往年的除夕夜，睿帝都是和慕廷钰在凤仪宫里一同守岁的。

  慕廷钰前两年在西境，没回朝，睿帝是独自一人在凤仪宫里度过的。

  今年慕廷钰在上京，自然是要陪着父皇一起守岁。

  走到凤仪宫主殿的时候，德清公公在门外候着，见慕廷钰走来，恭敬行礼道：“殿下来了，陛下已经等候许久，快进去吧！”

  慕廷钰点头，从怀里拿出一个红色荷包送到德清公公面前，笑道：“德清爷爷，新岁喜乐！”

  “谢殿下！”德清公公眉开眼笑，抬头似有话要说，却欲言又止。

  “德清爷爷，怎么了？”

  德清公公左右张望了一下，低声道：“陛下最近格外想念贤德皇后，总是走神伤怀，殿下好好陪着陛下，多多劝解点。”

  他叹了一口气，道：“老奴这些年看着陛下时不时过来凤仪宫，缅怀贤德皇后，实在用情至深，可叹，可叹啊！”

  慕廷钰心头一揪，点点头，推开门，见睿帝坐在里头，看着摇曳的灯火发呆。

  “父皇，儿臣来迟了！”

  睿帝回过神来，看见慕廷钰，笑道：“钰儿来了，快过来，父皇让人备了清茶，我们父子一同守岁。”

  慕廷钰走过去，围着炉子坐下。

  睿帝今夜屏退了所有宫人，殿中只余父子二人。

  睿帝站起身，示意慕廷钰跟上，两人走到殿宇后方，那里供奉着贤德皇后的牌位，香炉上插着许多燃尽的香。

  “钰儿，给你母后上炷香吧！”

  慕廷钰燃了香，跪地三叩头，把香插入香炉。

  “钰儿，跟你母后说说话吧，她一个人在那头一定很寂寞。”睿帝看着跳跃的烛火，道。

  慕廷钰点点头，抬头看着牌位，道：“母后，钰儿来看你了，钰儿如今已经是大人了，可以保护自己，可以保护父皇了，母后，你可以放心了。”

  睿帝的眼眶酸胀，用骄傲的语气道：“清宁，我们的钰儿长大了。他打败了西戎大军，为我大晟铲除一强敌，为我大晟开疆扩土。他才二十岁，就能有如此功绩，真不愧是我们的孩子。”

  “清宁，钰儿长大了，有了喜欢的姑娘。钰儿的眼光很好，他选了一个很好的姑娘，他当时不管姑娘出身低微，偏要选择她。那时候，朕还纳闷，到底是什么样的姑娘，让他动了心。”

  “事实证明，钰儿的眼光一点也不比朕差，不，还是朕好一点，朕一眼便看中了你，清宁，你是最好的，无可辩驳。”

  ……

  慕廷钰看着睿帝两鬓星星，昔日威武的帝王，如今已经染了岁月的风霜，他伤怀的样子，就像一个寻常的小老头。

  他听着睿帝絮絮叨叨，不由得红了眼眶，低着头，努力压住了哽咽声。

  慕廷钰努力镇定下来，笑着说：“母后，父皇可太偏心了。母后很好，疏香也很好，儿臣可不觉得自己的眼光比不上父皇。”

  “母后，你管管父皇吧，他总是不好好吃饭，还总爱生气，把皱纹都气出来了。丑了，母后会不会嫌弃父皇啊？”

  慕廷钰跪着，脊背挺立，对着牌位说话，就像贤德皇后就在眼前一般。

  睿帝连忙一惊，摸摸自己的脸，叹了口气，道：“朕再也不随便生气了。清宁，你本来就比朕年轻许多，朕若是丑了，你会不会嫌弃朕？朕再也不生气了，不生气了……”

  ……

  长夜漫漫，父子相伴，倒也好过很多。

  白疏香一家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很快，窗外的天已经微微亮，守岁结束。

  白疏香伸了伸懒腰，起身道：“那我回房睡觉了。”

  “等一等！”

  白疏香转头，沈国公、白芷萝、沈凌风三人站起身，满面笑容地看着她，都伸出一只手来，手里各一个红色荷包。

  “疏儿，新春嘉平，长乐未央！”他们异口同声道。

  三张幸福的笑脸，三个代表祝福的红包，白疏香的心里立马被幸福填得满满的。

  她惊喜地一一接过，道：“谢谢爹爹，谢谢娘，谢谢哥哥！愿新年，胜旧年！”

  “好了，熬了一夜了，快回去睡吧！”白芷萝温柔道。

  白疏香莞尔一笑，明媚的笑脸仿佛瞬间点亮了花厅。

  这是她过得最幸福的一个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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