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章  变化

        时间就像被攥紧的砂砾一样，一点一滴的从人们的指缝间溜走。

        在重重的监视下，铁哈尔的表现却出乎艾伦意料，因为他的接下来的举动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的有些不太正常。

        在获取到订单的第一天，这位负责店铺日常工作的矮人便兴冲冲跑到了内室，用矮人文字给索林写了一封信件，随后一只羽毛黑亮的渡鸦便扑腾着翅膀直升高空，从菲斯莱特向着孤山高速飞去。

        信的内容不得而知，如果是当面交谈的话，艾伦还有听懂的可能性。

        至于文字就不行了，艾伦现在也只能勉强书写大部分的西部语而已，而矮人使用的文字，那是极为神秘的知识，从来他们自己以外很少有其他种族使用。

        但是给孤山送信这是极为正常的表现，哪一个负责看门的掌柜在大生意上门的时候，会不跟自己的老板说一声呢？

        而且首饰这种小物件借助渡鸦飞行的速度，如果走直线距离的话，在七天之内足够从孤山送到菲斯莱特了，这时间都是艾伦算好的。

        即便是这一次的生意谈不成，铁哈尔也应该送一份信到孤山，因为他的货架上已经空空如也，再也没有什么东西了。

        接下来的两天，铁哈尔只是吩咐自己的手下将店铺打扫干净，除此之外再也没有其他的动作，这也是艾伦认为正常的有些不太正常的地方。

        他为什么不去找自己的供货商拿货呢？

        因为艾伦不相信那些造假低廉的黄铜首饰，是索林特意从孤山送到这里来贩卖的，他可不觉得守着一座金山的矮人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即便是在菲斯莱特开店，艾伦也不认为索林是为了能够赚取更多的金子银子，应该是为了让矮人的名气传播的更远，同时也让其他的势力知道，孤山已经被都林矮人再一次征服。

        这样的目的怎么可能贩卖一些低价的首饰呢？

        艾伦认为这应该是铁哈尔个人的生意，也只有初来乍到的黑发一族才需要金钱来改善自己的生活，这或许得到了索林的同意，但绝非索林在背后主导。

        但，即便是来到了第四天的中午，铁哈尔这边依然是毫无动静，表现的非常正常，暂时没有更多办法的艾伦也只能是嘱咐手下继续盯着，有消息的话及时通知自己。

        他还有一些的事情要忙。

        经过动物之友加上内阁官员在城内四天时间的全力排查，艾伦的书桌上很快就多出了一份报告，这也让他的心情更为沉重。

        因为城内的情况极其不乐观，佩戴着镶嵌黑宝石首饰的居民实在是太多了，只是表露在外的就有上千人之多。

        要知道，铁哈尔可不仅仅只是贩卖戒指而已，胸针、项链、耳环、手链、手环等等应有尽有，他的客户同时包含了男性和女性，少年与老年，而唯一的共同点就是这些首饰都是有着一颗或大或小的黑宝石。

        而更让人担忧的是，这些有着共同点的居民们经常无缘无故的聚在一起，而且艾伦制定的社区制度还给他们的聚会制造了极大便利。

        因为守卫们在巡逻的时候，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大部分时间都不会在意社区内的事情，往常的习惯让他们忽略了一些不正常的表现。

        而这正是索隆的信徒宣扬魔苟斯的好机会，而且他们的目标明确，只会找上那些已经购买首饰，并且被影响很久的居民。

        除了来自于卡拉迪亚的罗多克人以外，生活在罗瓦尼安的北方人类，大部分信仰的都是百果的赐予者雅凡娜，特别是那些靠森林生活的林中居民，有着远比一般人更加坚定的信仰。

        但是人类的特质就是如此，内心一旦被贪婪所俘获，就很容易放弃原本的坚持投入到黑暗的怀抱之中，无论这份贪婪是出于财富还是出于更长的寿命。

        只有那些意志坚定的人才能够克服欲望从诱惑中走出来，只是很可惜的是，那些意志坚定的人根本就不会购买那些饰品，而购买了饰品的居民，意志往往没有那么坚定。

        更何况那魔法的威力是如此强大，一般人又怎么能够抵挡呢？

        就这样，艾伦的领地内虽然看着平静无波，一派欣欣向荣的表现，实际上在半年之内就出现了大大小小十数个秘密结社，人员更是从几十人到十几人不等，而总人数则是十分可怕，已经足够在城内搞一次大型的恐怖袭击了。

        通过几天的观察，艾伦发现这些身份隐秘的成员在白天表现的都极为正常，只是在日常的话语中多了一些炫耀与攀比，嘴里并不会出现与魔苟斯相关的任何话题。

        但是到了夜晚，“万物的主宰”“赐予自由者”的可怕名号就会出现在一间间房屋当中，而代表索隆的徽记也接受着居民的供奉。

        看到这一切的艾伦感到一阵阵的心惊肉跳，因为他知道这样的黑暗崇拜，此时恐怕只是维持在最初级的阶段而已。

        等过一段时间之后，人们受到的蛊惑越深，房屋里的地板上必然会沾染无辜者的鲜血，而城内恐怕也会出现多起无缘无故的失踪案件。

        信仰魔苟斯终究会给人带来折磨、痛苦和死亡的结局。

        如果不加以制止的话，艾伦在菲斯莱特的统治，就会像被蚂蚁蛀空的大坝一般，在洪水到来的时刻瞬间垮掉，他也就再没有了与索隆对抗的实力。

        而这种手段，在过去是魔苟斯还有索隆的拿手好戏，如今，却出现在罗瓦尼安这一片刚刚新生的土地上。

        这一点，让短时间内就理清来龙去脉的艾伦感到“受宠若惊”，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在索隆心中的分量。

        这些年，他参与的事情还是太多了，让自己的名字上了索隆的名单，而这就是后果之一。

        只不过艾伦的应对也不可谓不及时，而使用的方法也算是还有些成效。

        就在菲斯莱特执行监控的第四天傍晚，铁哈尔那边终于有了一点不一样的消息。

        在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这个矮人就驱赶着两匹矮马沿着道路向东北方的黑森林走去，得到消息的艾伦知道，他一定是去找自己的供货商了。

        而隐藏在暗处的这位，才有可能是这次事件的罪魁祸首，如果真的找到了更像是头领的其他人，那么也就证明艾伦的猜测是正确的，铁哈尔也只是敌人利用的一个旗子罢了。

        如果艾伦猜错了，菲斯莱特的广场上从来都没有吊死过矮人，或许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只不过需要和索林讲讲“道理”了。

        而让人烦心的事情其实也远不止如此，城内这上千名受到蛊惑的居民该如何处理，也是一件非常难以解决的事情。

        艾伦并不想大张旗鼓的让军队开入城内，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上千人拘捕起来，这闹出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就更不要说这里面有很多人都是士兵们的家属，有些更是烈士的遗孀、遗孤。

        即便是士兵们严格遵守艾伦的命令将刀枪对准自己战友的父母，用一句“这是国王的命令”来解决了此次危机。

        那艾伦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又会变成什么样子？暴君吗？

        以后又让他们怎么和同僚们在充满危机的战场上并肩作战啊？在防备敌人的情况下，还要防备友军的刀剑？

        更何况，那些被蛊惑至深的居民们很可能不会束手就擒，到时候爆发流血冲突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处理这样的危机，需要一定的方式方法，如果是冲动蛮干的话，一定会留下无法弥补的伤痕。

        而这也是艾伦目前最为头疼的事情之一。

        而就在艾伦看着天上的星辰发呆的时候，一阵犹如银铃般的笑声传到了他的耳朵当中。

        那是他正在蹒跚学步的女儿安德莉亚，这个还不满一岁的小姑娘此时正一脸兴奋的笑着，在她母亲的帮助下穿过了盛开的花丛向着艾伦走来。

        而一条浅黄色毛发的大狗，正吐着粉红色的舌头跟在这对母女身后，这是艾伦的宠物胡安，曾经身为猎犬的它因为艾伦不喜欢打猎，也只能无奈的缩在城堡里成为一条看家护院的家犬。

        穿着一身白色服装的安德莉亚在看到自己父亲之后，远远的就张开了双臂，嘴里咿咿呀呀的说着类似于“爸爸抱抱”的话语，一双清澈的眼睛中满是童真。

        一瞬间，艾伦所有的烦恼都抛到了九霄云外，他满脸溺爱的抱起了自己的掌上明珠，用长满了胡渣的大嘴在光滑的脸上亲了一口，随后用带着笑意的声音说道：“怎么了?我的小姑娘，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觉啊？”

        安德莉亚在父亲的怀抱中，高兴的挥舞着小拳头，嘴里面不停的冒出各种似是而非的词汇，而搞不懂情况的艾伦则是一脸疑惑的看向了雅米拉。

        虽然对女儿的爱十分深厚，但是作为国王的艾伦很忙，非常忙，确实很少有腾出时间陪伴自己的女儿，而安德莉亚又刚刚学会说话，艾伦此时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自己的女儿在跟自己说些什么。

        而面对艾伦的询问，雅米拉则是摇了摇头，走过来挽住了艾伦的另一条胳膊，嘴里轻轻的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晚上萨拉就是睡不着，没办法我只能带着她来花园里转转，这不就正好碰到你了嘛。”

        萨拉是雅米拉给安德莉亚取的小名，在卡拉迪亚有着“公主”的含义，可以说是十分的恰当了。

        说着话，雅米拉的脸色也变得严肃的一些。

        “还在为了邪教的事情伤脑筋吗？”

        没错，在雅米拉看来，这种在菲斯莱特遍地开花的秘密结社和邪教没有任何区别，她搞不清楚为何吃饱穿暖的人们还能受到如此低劣的蛊惑，在卡拉迪亚也只有在战乱时期，才会有邪教徒用一些粮食来拉拢信徒。

        大部分时间，不管罗多克人民还是斯瓦迪亚人，信仰的宗教都十分统一，而杰姆斯就是一个教士，只不过他的思想观念比较先进罢了。

        而罗瓦尼安的环境，即便是最危急的时候，雅米拉都没有让居民们饿过肚子，她确实有些苦恼，为何在自己的管理之下会出现这种事情。

        这种情况当然与艾伦有关，因为他很少和自己身边的人去普及中土的历史，还有有关于魔法的知识。

        他的观念有些保守，认为有些时候人了解的东西越少，烦恼也就会相应的少一些，特别是在中土这种真的有神有高等级种族的世界，知道的多有时候并不代表是一件好事。

        特别是对艾伦自己来讲，很多时候他只会告诉别人自己认为恰当的知识，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在我亲爱的妻儿到来之前，我的心中还是一片杂乱，并不知道该如何妥善的处理这件事情，但是现在，我已经有些主意了，只不过还需要一点点的确认，放心好了，我会处理妥当的。”

        抱着女儿的艾伦脸上出现了自信的笑容，这话语并非是宽解雅米拉内心的忧郁，而是他在这一瞬间真的想到了较为妥善的方式，而这方式确实与他的女儿有关，而前提是他的猜想足够正确。

        看着艾伦脸上的自信，雅米拉的笑容也美丽了起来，然后她轻轻从艾伦的怀抱中接过了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安德莉亚，在点点头之后，带着胡安离开了这里，而星空下的花园又只剩下了艾伦一人。

        菲斯莱特数十公里外的黑森林附近，有着一片连绵起伏的小山脉，说是小山脉其实也有些过了，就是一道很长的土坡而已。

        由于十分接近黑森林，而且也没有充足的水源，这里并没有被生活在罗瓦尼安的人类开发出来，还是一片十分荒芜的原野。

        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小山坡里有了一个十分隐秘且深邃的洞穴，即便是巡逻边境的西尔凡精灵也没有发现这里的异常，而生活在洞穴里面的是几个不修边幅的矮人。

        其中一位穿戴最为华丽的矮人，右手佩戴着一枚镶嵌着一圈红宝石的金戒指，那极为显眼。

        而在明月当空的时候，驱赶着两匹矮马的铁哈尔来到了这里，并且在月光的帮助下，用一枚造型奇特的钥匙打开了一扇极为隐蔽的暗门。

        然后，他就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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