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力气大，许白根本挣脱不开。

  更何况他身体本来就不好，又接连着熬了几个大夜，现在都是硬撑着的。

  慌乱的后退磕到了腰，男人的脸已经凑过来，并不好闻的气息喷在脸上。

  许白害怕极了，他眼睛里盛满泪水，喉咙当中发出短促慌乱的气声。

  耳朵并不是天生的，他八岁的时候发了场高烧，再醒过来世界就变成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所以少年不是完全不能说话，只是说的不清楚，咬字很重，音调也奇怪。

  “啊！……不……”

  细瘦腰肢被搂住，男人呼吸粗重，兴奋的要扯他的衣服，“躲什么，是叫你舒服，又不是要你的命——”

  “老子不会是你第一个男人吧？”

  衣服是在地摊上买的，质量很差，纽扣掉了两颗，白的晃眼的肌肤让伍茂更加放肆。

  他甚至顾不上饭馆的门四敞大开，就准备在这里跟漂亮男孩来一次。

  许白瞳孔颤动，用尽全力的踢踹起不到任何作用，中年男人甚至已经要扯掉他的长裤。

  “啊！啊——啊呃——”

  近乎崩溃的尖叫吵醒了刘娟。

  她连忙从小床上跳下来，趿拉着鞋往下跑，一边跑一边叫，“怎么了怎么了？”

  还以为是许白难受的厉害，没想到看见的却是这副场景。

  刘娟脸涨得通红，她向来是个泼辣女人，上手就拉扯伍茂，凭借着怒气竟然真的将他给从柜台里拽了出来。

  “干什么呢你！你个老不要脸的！滚蛋！”

  许白浑身颤抖，他慌乱的抓着裤子，又抬手挡着胸前，眼泪控制不住的顺着脸往下滑。

  刘娟抬脚就踹，伍茂踉跄着，被刘娟指着鼻子骂，“多大岁数了你，啊！还要不要脸！滚！滚出去！”

  俩人厮打起来，回神儿的伍茂给了刘娟两巴掌，嘴里不干不净的说着恶毒脏话，甚至还啐在她脸上。

  “要不是老子之前辛苦挣钱，你能活这么轻松吗！现在出息了，有钱不给老子花，养个小白脸成天不回家——”

  饭馆门没关，很快就有看热闹的探头探脑的往里望。

  少年蹲着，把自己紧紧团在柜台底下。

  明明闷热，许白却觉得自己浑身都冷的厉害，他紧紧咬着牙，双手不自觉的握在一起。

  “……”

  嘴唇轻微蠕动，他无声的念叨着恋人的名字。

  曾经所有的困难齐正则都会握着他的手帮他解决。

  齐正则是从青春小说里走出来的完美恋人。

  许白一直觉得自己足够幸运。

  而现在……

  正则，我好想你。

  不是说，只要我有困难你就一定会出现的吗？

  助听器的嗡鸣声很大，头深深埋下去，两只手无论怎么用力交握，还是感受不到丝毫暖意。

  刘娟和伍茂被人拉开。

  街坊在劝，推推搡搡的将伍茂带出饭馆。

  刘娟捋着散乱的像枯草似的头发，用手背狠狠抹了把眼泪。

  她还是想尽量的保持体面。

  “谢谢，谢谢。”挨个儿道谢，又说些客气话，“都是丑事，见笑了，见笑了，过两天摆两桌请大家吃饭啊，一定得过来……”

  “今天就提前关门了，大家都回去吧，今天谢谢，谢谢——”

  刘娟关了门。

  她脸上还有伍茂扇出来的印子，愧疚的叹口气，轻轻到了柜台那儿。

  “小乐，是阿姨对不住你……”

  刘娟声音轻轻的，“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阿姨替他给你道歉。”

  许白：【不幸的人各有各的不幸。】

  好人总跟烂人配，刘娟就是个典型例子。

  她年轻的时候应该像是蓬勃生长、充满生命力的野草，可惜所托非人，年纪上来以后，不得不向生活低头。

  “阿姨想跟那混蛋分开，可……”刘娟声音颤颤巍巍，“孩子马上要去上大学了，我不想在这个时候影响他。”

  “今天就该让你早点回去，他之前从来不会过来的，我也没想到今天怎么就来了——”

  这不是刘娟的错。

  如果不是刘娟，齐正则的医药费会欠的更多，已经被赶出来了也说不定。

  许白抬起头。

  他看起来像是快要碎掉的玻璃娃娃，“……不，不怪阿姨……”

  说的又慢又哑。

  这是他头一回在刘娟面前开口。

  刘娟心里难受，但她明白，这次之后，是不能让少年再留在她饭馆里了，伍茂那个家伙——迟早要闹出大事的。

  这么好的一个孩子，可不能毁了。

  许白慢慢站起来，他浑身发麻，差点磕在柜台上，刘娟赶紧扶了一把，叫许白在张靠椅上坐下。

  沉默过后，刘娟上了趟楼，又打开柜台的抽屉，将里面的钱全都拿出来，塞进许白手里。

  “你拿着。”

  少年抬眼看她，里头藏着疑惑和惊慌。

  刘娟知道他需要钱。

  “小乐。”嗓音艰涩，“我这不安全了，他肯定还会来的，这钱你都拿着，要是以后有困难，尽管朝阿姨开口。”

  这段话有些长。

  许白要一边听着助听器里变了调的声音，一边盯着刘娟的嘴唇辨别，才能勉强明白她的意思。

  他……

  他又要失去这份工作了。

  想到躺在医院昏迷不醒的恋人，许白死死咬住嘴唇。

  刘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只能重复着那几句话，“小乐，阿姨不能害你，有些事情咱不能做。”

  少年都明白。

  已经过了下班的时间。

  老旧手机“嗡嗡嗡”的震动起来。

  许白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

  ——弟弟。

  刘娟欲言又止，她又上了次楼，再下来就听见手机里传出年轻男人极其不满的声音。

  “我饿死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一听就是个嚣张跋扈的样子，“你别忘了，我哥是因为谁才会变成那个样子！”

  “……”

  刘娟有点尴尬，她装作没听见，捏着手里的一叠钱搓来搓去。

  “……嗯。”

  喉咙不能支撑他说很久的话，而且少年也不想开口，因为一开口，别人就能轻易的发现他是个残疾。

  同情和怜悯的目光叫人浑身不适。

  无论是不是善意，都会一次又一次的提醒他。

  ——看吧，就算再怎么努力，你也没办法跟正常人一样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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