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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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座临时租来的小院实在太小,说是有着三面墙,可其中两面都被其他房屋所阻挡,另一面则与门[kou]相连,若爬上去了,都不用往下跳,一准就能跟祁相夷撞个正着。
如此算来,就只有房屋后面的一小截墙壁可以走。
时归当机立断道:“我跟见微都从房屋后面的墙上翻走,你们留两人应付外面的问询。”
她没工夫追究暗卫的失职,反手拽上李见微,三两步就跑到房屋和围墙之间的那一小块缺[kou]里去。
她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身量,又看了眼围墙高度,估摸着双方的差距,心下逐渐安定下来。
她转头对暗卫说:“可能要你们撑我一把,等我爬上去,剩下的就都好说了。”
“但——”暗卫下意识阻止。
时归清楚他们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可她正是满心焦急之时,当即催促道:“来不及了,就从这边走!”
暗卫那到了嘴边的劝阻被迫吞回去,挣扎一瞬,只能选择听令。
正如时归估计的那般,这间小院的围墙不算高,只要底下有个人拖一把,便是她也能很轻易地踩上去。
就是墙上能站立的空间有些小,她又害怕脚下不稳掉下去,并不敢站起身,只颤颤巍巍地蹲下来,探头看了一眼墙头外,见底下是[cao]坪,眼睛一闭,直接跳了下去。
砰——
时归和李见微体重再轻,落下还是不免发出些许声响,这个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明显,正好被守在另一边的祁相夷捕捉到:“什么声音?”
他只觉那声音离得很近,犹豫一瞬后,到底还是遵从了本心的驱动,抬脚寻过去。
而就在他有动作的同一时间,始终紧闭着的大门被打开,一个一身冷意的男人出现在面前,凌厉的目光让他瞬间停住了脚步,浑身僵硬的同时,又莫名生出些[shu]悉感。
男人冷声问道:“有什么事吗?”
“我、我……”祁相夷吞了一[kou]唾沫,吐字都变得更谨慎了,“小生祁相夷,乃是从东阳郡赴京赶考的考生,与同伴一起住在旁边的住处,只同伴今[ri]出门后一直没回来,小生心里担心,便想问问您,可有见过他。”
暗卫有意帮主子拖延一会时间,刚想细问对方特征。
谁知祁相夷说完后,紧跟着就道:“不过小生又觉得,依壮士之姿,小生那同伴多半是不在此处的。”
“冒昧登门,还请您海涵,小生就不多打扰了。”
通俗一些讲,就是祁相夷并不觉得,他的见微兄会跟这样一个一看就不好说话的人待在一起。
且那壮士一看就极不好惹,万一气恼他半夜登门,拎着他暴打一顿,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祁相夷一心离开,匆匆作了个揖,转身就往巷子外面走,也就在他转身的下一刻,几道身影一同出现在他面前,其中一人的身形尤为[shu]悉。
祁相夷张[kou]唤道:“见微兄!”
只见离他仅几尺远的几
人一同停下脚步,动作仿佛被按下了暂缓键一般,颇是迟钝地转了过来。
时归:“……”
李见微:“……”
祁相夷:“啊,你们——”
这时,却听暗卫的声音适时响起:“主子,从屋后的墙上翻走,唯一一条能走出去的路,也是通正门的。”
时归微笑。
另一边,祁相夷也终于回过神来,他的目光先是捕捉到李见微,提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下来。
随后他便下意识去看李见微身边的人,因天黑的光线问题,只隐约能看清一个轮廓,具体模样则是看不到了。
祁相夷清了清嗓子,秉持着待人尊重的态度,抬脚往前走了几步,不等余人反应,先躬身自报了家门。
时归在想,趁着祁相夷低头抬头的工夫,她若拔腿就跑,就此逃离的可能[xing]有多大。
但最终,她也没探究这一可能。
只因在她抬头的刹那,祁相夷便哑然失声:“你是——”他完全不敢将那个名字吐出来。
祁相夷不可思议地盯着时归看了好久,好半晌后,方迟疑地看向李见微:“见微兄……认识这位姑娘?”
李见微也是头一次碰见这种场面,紧张得双手都蜷起来了,全然不知如何作答。
而祁相夷久久得不到答案后,只能再问:“敢问这位姑娘,可是小生认识的那人?”
都到了这一地步,时归便是咬死了不认,好像也没多大意义了,她无奈地扯了扯嘴角:“相夷。”
可是,祁相夷只是浑身一震,眼中的茫然愈重。
他不明白:“七、七娘子?你不是江南人氏吗,如何会在京城,还在……这种地方?又跟见微兄走到一起?”
“七娘子跟见微兄,应是相[shu]识的吧。”
只看时归和李见微并肩的姿态,祁相夷已经不再是疑问了,声音轻飘飘的,却多是肯定。
就如李见微不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时归同样有些不知所措,以往灵活的脑子,在这一刻仿佛僵住了一般。
倒也不是多么棘手的事,就是……太尴尬了些。
最后多亏了打更人,宵禁前的更声让暗卫出言提醒:“主子,宵禁时间就要到了,再不回恐要回不去了。”
几人一个激灵,一同从僵直的状态中清醒过来。
时归仿佛抓住了救命稻[cao]:“是、是的哈。”
“既然如此,我也不好在外多逗留了,还是先紧着时间回家为好,至于见微和……相夷,不如[ri]后再约吧?”
李见微应和:“理应如此。”
两人一前一后直接定了主意,就是祁相夷还想说什么,也不好再反驳了,他掩去面上的落寞,垂首道:“那就等[ri]后有时间,再请七娘子小叙。”
时归着急忙慌与两人道了别,转身就离开了此地。
回家路上,她脑海中所浮现的,全是跟你祁相夷撞上的那一幕,紧张还是次要,主要还是被戳破了
当[ri]谎言后的羞窘,之后才是对[ri]后的担忧。
因为这一意外,一回到时府,她都顾不得时辰,直奔阿爹的院落而去。
幸好时序也是刚从书房回来,闻讯出来见了她。
时归蹲坐在圈椅上,捂着脸,声音也闷闷的:“我要是知道会跟祁相夷碰见,打死我也不去了。”
“白瞎了我费劲巴拉地爬墙头,也不知那巷子是怎么设计的,分明是一前一后,却偏要拐到一处去,不然也不会被祁相夷正巧撞到,这种场面也太——”
给她一条地缝,她当场就能钻进去。
她虽没有具体讲述前因后果,但时序也大概明白了。
他眉头一皱:“暗卫呢?没有提前给你消息?”
时归这才抬起头来,也不知是羞的还是紧张的,眼尾泛着一点红意:“暗卫盯着的,只没想到祁相夷都准备离开了,又突然折返了回来,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也怪她,当时只顾着逃离,竟没多问两句。
她再一次呜咽:“以后我再也不心急了!”
时序见她的模样,实在感到好笑,又并不把这看作什么太重要的事,索[xing]也没有追究暗卫的过失。
他敛了敛衣襟,在靠近门[kou]的位置坐下。
“便是被他撞见了又如何?阿归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我——”时归顺着阿爹的思路去向,确实说不出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来,只是,“这不是我之前在他面前隐瞒了身份,又不知他对阿爹的态度,就想着缓一缓嘛。”
“万一他对阿爹心存芥蒂,又一下子知晓我曾骗了他,难免不会心生怨怼,怕会影响到之前相救的恩情。”
却不想,时序依旧不以为然:“那又如何?”
“眼下的祁相夷不过一个未入官场的无名学子,莫说只是对我心有芥蒂,就是真的恨我入骨,又能做什么呢?更何况我与他并无[jiao]集,如何也不到结仇的地步吧。”
“阿归。”时序轻叹一声,“你将他看得太重了。”
他能理解时归对祁相夷的看重和紧张,也能感同身受她的担忧,但从另一角度来看,既是还未发生的事,一切都有转圜的余地,就如他早些年提出的那般——
将其杀之,一劳永逸。
时归身体一震,抿起唇角,半晌不语。
时序又问:“既是撞见了,倒省了你继续躲着,之后阿归可还要再跟他正式见一回?”
这一次,时归倒没有过多迟疑:“……要见的。”
“以林七娘子的身份?”
“唔——掌印的女儿也行。”说出这话时,时归心头骤然一轻,让她越发肯定,“阿爹说得对,没什么好怕的。”
打定了主意后,她便想尽快将这一事解决掉,转[kou]又说:“那就这几天吧,我寻个机会再与祁相夷见一回。”
“到时候我再探一探他对阿爹的态度,无论好坏,我的身份都不瞒着了,我是阿爹的女儿,我该骄傲才对。
”
时归撑住圈椅的把手,兴致勃勃道:“再说了,其实我也不算骗了他,只是有一点小小的隐瞒罢了,毕竟林七娘子也是真实存在的呀,京城好些人都知道的。”
她默默想着——
祁相夷若对阿爹印象不错,那正好借她之[kou],再宣扬宣扬阿爹这些年做的好事,将那好印象给加固些。
若是不好了……阿爹才没有不好呢!
想通关窍后,时归身上的丧气一扫而空。
她从椅子上下来,这才意识到时辰太晚,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脸:“好像耽误阿爹休息了,阿爹对不起噢……”
时序轻笑一声,挥手将人打发了去。
……
第二天清早,时归一醒来,就开始[cao]心昨晚的事。
她是个爽利的[xing]子,只要心里不抗拒了,做什么都是尽快,何况只是跟故人见个面,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亲手写了请帖,一式两份,分别给祁相夷和李见微,将见面的地点定在林府,时间就在两[ri]后。
待下人将请帖拿走后,她只小坐了片刻,就叫人备上马车,只给阿爹留了个[kou]信,就如往常一般出门去。
先前她还想着,京城就那么大,为了避免跟故人见面,她一定得少出门才行。
可如今没了这等担忧,她在外行走两天,也根本没有遇见不想遇见的人,虽有概率的关系在,可也从侧面说明,她一开始的担忧确实有些过度了。
就这么过了两天,到了约定时间,她早早去了林府。
就在时归刚坐下不久,就听门房来报,说是有两位公子到了,一位姓祁,一位姓李。
时归坐直了身体:“快请!”
门房退下后不久,祁相夷和李见微就被引了过来。
自那晚与时归重逢后,祁相夷很是迷惑了一阵子,中途也曾与李见微打探过,只是李见微本就要藏着自己的[xing]别,又不清楚时归的想法,好些东西都不好明言。
到今天见面,祁相夷根本没能得知多少额外的消息。
甚至在他见到林府的牌匾时,还下意识呢喃了一声:“原来七娘子真的姓林……”
与他只一步之隔的李见微嘴角颤了颤,也不知这京南的宅子如何改了林姓。
几人见面后,沉默的气氛又是蔓延了好一会儿。
时归回顾着阿爹说的话,再三给自己打气,终于开[kou]说道:“东阳郡一别,如今也有小三年了,未曾想能在京城遇见相夷,倒也是一种缘分了。”
不知想到什么,祁相夷的面[se]柔和了几分。
他稍稍颔首,继而道:“我曾受七娘子援助和鼓励,自不敢荒废时光,好在积淀三年后,终不负七娘子期许,得以入京参加会试。”
但时归知道,哪怕当[ri]没有她,祁相夷也会在这一年入京,继而开启他宦海沉浮的一生。
时归敛下眉眼,声音变得轻微些:“是啊,一眨眼就三年过去了,时间过得可真快……”
“不过今[ri]约你二人来此,除了叙旧,想必大家都有疑惑在的吧?”她很快打起[jing]神,挑破几人之间的介意。
“我想想,不如……唔,就从我开始吧。”
时归重新抬起头来,眸中闪着温和坚定的光,笑说道:“你们有什么想问的,不如直接问呢?”
“这——”祁相夷自觉这样有些冒犯,可他又着实好奇,对真相的探究压过他的理智去,让他问出第一个问题,“那我就冒犯了。”
“我记得七娘子在东阳郡府城时,曾言您是郡守的远房亲戚,避难而来,故住在府衙之中,后家中亲眷催促,方离开回家,不知七娘子如今为何又出现在京城呢?”
“我记得……当初七娘子离开后不久,朝廷派过去的赈灾官员也回撤了,七娘子跟赈灾的官员可有关系?”
时归瞳孔微睁,不禁感叹于祁相夷的敏锐。
她迟疑着点了点头:“确有一些关系。”
“至于我出现在京城,大概是因为我的家就在京中,当年从东阳郡离开后,便是直接返京的。”
“可是——”时归的回答与祁相夷前两[ri]的猜测不谋而合,但又与他入京后的认知出现了偏差。
“可是,我好像曾听人说,京南有好几处商铺,都是林家的产业,一直都是林家的七娘子管着,那这位七娘子,跟您又……”
“也是我呀。”时归笑出声,“当时我确实隐瞒了你一些事,但大多都不是假的。”
“七娘子是我化名不假,可也并非敷衍你,实际不光在京城,便是在东阳郡,我也是一直用着这个名字的。”
“至于化名之外,我也确有其他名姓。”
“若不然,叫见微告诉你?”
李见微只想当个旁观者,猝不及防被提到,很是怔愣了一下。
而祁相夷也记起来:“见微兄……与七娘子也是故[jiao]吗?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问过见微兄的来历。”
以前是没在意,现在深究起来,就处处都是漏洞了。
李见微看了时归一眼,大概明白了她的打算。
她有些无奈,但也没有拆她的台,直言道:“我与阿归说是故[jiao]也没错,但要细说起来,我与她也算自幼相识,又在同一学堂做过几年同窗。”
“阿……”祁相夷下意识重复这一称呼,可刚一开[kou],又猛然意识到,这或许是七娘子的闺名,吓得他赶紧将尾音收回去,同时耳尖一热。
时归也来了兴致,坐直身子,坦然道:“正是如此。”
“今[ri]既有缘再见,[ri]后相夷入朝,你我见面的机会或许就更多了,便是我今[ri]不说,相夷也能从外人[kou]中得知,还不如我自己先说了。”
“正式介绍一下,我姓时,单名一个归字。”
“相夷若是对此不[shu]悉,不知可还记得当年东阳郡水患,朝廷除了太子亲至救援外,另有一人随行,便是与我同姓,也是出于同一家。”
“另一人……”祁相夷正
要回想,却是脑中灵光一闪,登时倒吸一[kou]凉气,眼中很快被震惊所覆盖。
“时、时……不会、不会是我想的那位大人吧?”
时归眨眨眼睛:“相夷想的是哪位大人呢?”
当年朝廷赈灾,派出的官员虽不少,可真正跟了全程,又名声响亮的,其实也只有两人。
一人当为太子,而另一人,则是众人只闻过风言风语的司礼监掌印太监。
祁相夷恍惚想起,司礼监那位掌印太监,好像也是姓时吧?似还有传闻,掌印太监早些年认了不少义子义女,对那唯一的义女,更是极为珍重爱护。
而七娘子说……她跟谁一家来着?
时归早就料到,祁相夷在得知她的身份后或有惊讶,但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
从她说完,过去足有一刻钟了,可祁相夷还是目光游离,一脸的[jing]神恍惚。
时归望向李见微:就这么难接受?
李见微无奈微笑:掌印威名,不然呢?
时归鼓了鼓嘴:那好吧……
她给足了祁相夷接受的时间,看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索[xing]叫人准备了茶点,几碟[jing]致可[kou]的点心摆到她和李见微中间,搭配着上好的雪茶芽尖,边吃边等。
等她们中间的茶点都下去快一半了,祁相夷总算有了动作,他由盘膝改为跪坐,声音缥缈:“原是掌印家千金,实是小生冒犯了。”
谁家的千金倒不重要,时归只是在意:“这般看来,相夷也曾听过掌印的事情?”
东阳郡与京城相隔甚远,对京城中的人和事,因为隔着距离和时间差,其实很多都不甚了解。
祁相夷也是此次来京后,才对京官有了些许印象。
而这许许多多的官员中,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明明他的品阶并不出众,却是被提起的次数最多,褒贬不一。
除却那许多外人的评断外,祁相夷对掌印的印象,则多是从几年前的水患中得来的。
外人议论暂且不提,至少在那场水患中,并没有出现诸如贪污灾款、玩忽职守等现象,甚至就是那地位崇高的太子和掌印,也是三番五次深入灾地,参与到赈灾中去。
祁相夷只是觉得,能对灾民共情的人,如何也不会是坏人吧?
他收回绕远的思绪,言语更是谨慎:“略有耳闻。”
时归追问:“不知相夷都听说过什么呢?又或者你对掌印,又有什么不同见解?”
此话一出,祁相夷顿是皱紧了眉头。
他看了时归一眼,目光中既有不解,又有迟疑。
最后出于对七娘子的信任,他选择了多问一句:“不知七娘子……时姑娘,此话何意?”
“若小生未想错,时姑娘与掌印大人,该是父女才对。”眼下叫他当着女儿的面评价父亲,到底是想让他夸,还是想听他的贬?
当着女儿的面说父亲的坏话……这真的没问题吗?
时归愣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
她只觉自己的脸颊瞬间就烧了起来,说话都说不利索了:“我、我……我的意思是……”
她不知如何解释,索[xing]破罐子破摔,一摊手:“我就是听好些人都说,掌印行事难辨,因我对阿爹了解也不多,便想多听听旁人的看法。”
“我只是想着,相夷你从东阳郡来,不曾受太多人的影响,或许对阿爹的评断能公正些呢?”
真真假假,总归是有一套说辞了。
说到最后,时归的冷汗都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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