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方仪不可置信向后退了两步，直到退无可退，后背死死抵上木门。

  他看着楚景言手中的麻绳，摸不清他要做什么，惊恐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楚景言持着麻绳，往木桌上随意扫了扫后，抬头对他一笑：“赵方仪小师弟？过来趴着吧。”

  赵方仪明白过来楚景言要做什么后，屈辱在他心里生了根，他紧握双拳，快将后槽牙咬碎：“你……你敢！你敢！”

  言洛愤怒的情绪被惊异化解，他也双目微张，不可置信看向楚景言，喃喃道：“楚师兄？”

  楚景言微微歪头，朝着赵方仪招手：“乖，快过来，打完再跟你讲道理。”

  赵方仪在蛮灵萱手下才经历过生不如死的折磨，此刻又要他当着言洛的面毫无尊严的挨打吗？

  就算那日十二峰联审，几乎命悬一线，他也不曾低头！

  他目眦欲裂对着楚景言道：“你休想，我宁愿你杀了我……我宁愿你们杀了我！！！”

  楚景言不愿再跟他浪费时间，不耐烦叹一口气后，目光看向言洛，言洛接收到这道目光后，朝着赵方仪的方向，一步一步走去。

  最后一丝尊严强撑着赵方仪，他夺门而出，跌跌撞撞朝着夜色奔去。

  他不知跑了多远，婆娑树汁液还未完全从他体内消失，他手脚逐渐发麻。

  他狼狈靠在一棵树旁喘息，身后没有动静，月夜静谧如常。

  赵方仪喘了一阵后，紊乱的气息才逐渐恢复，他正要迈步继续朝前走，身后却猝不及防传来声音：“赵师兄，休息好了吗？”

  赵方仪脚下一顿，回头时果然看见了黑夜里的一双火红瞳眸。

  他绝望一笑，这笑容在月色下显得僵硬难看，他心中的百般滋味都在心灰意冷下化为空寂：“够了……我活够了！你杀了我吧！”

  言洛站在离他五步远的地方，听了这话一动不动。

  赵方仪为达成目的，继续讥讽：“你不是应该很恨我吗？你不是应该想杀了我吗？你动手啊！”

  言洛似乎认真思考了一阵，脑中浮现出另外三个人的脸时，目光柔和了许多。

  若是这次没有偶然碰见赵方仪，他都快要将赵方仪从自己的人生中淡忘了。

  可如今赵方仪又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他眼前，他嘴上不愿意饶人：“为什么要杀你？你现在这个样子，比杀了你还要有趣啊。”

  赵方仪冷笑一声。

  言洛缓慢向他靠近，在黑夜中伸手就快要将他抓住，赵方仪怒极威胁道：“言洛，你抓我回去，我会让你后悔一辈子的。”

  言洛没有搭理，向他伸去的手没有丝毫迟疑，赵方仪狠厉一笑，绝望闭上双眼。

  楚景言掂着绳子，看着言洛拎着赵方仪，将他拖到木桌前。

  赵方仪已经失力，楚景言拿着麻绳将他身子一压，他知道自己跑不掉，屈辱闭上双眼，咬牙趴在木桌上。

  衍冥对这个场面没有兴趣，见言洛已经把赵方仪带了回来，放心后转身对楚景言道：“我回屋了，有事叫我。”

  楚景言此刻的注意力已经全部在赵方仪身上，胡乱对衍冥点了点头。

  他拿着麻绳，指着赵方仪的一处道：“按照流程来说，是该脱了裤子打的，但是看你都长这么大了，给你留点面子，就算了。”

  “放心，打完一下之后，我会跟你讲道理的。”

  赵方仪一只手扒着桌边，双目微红，愤愤道：“你敢！我父亲是、我父亲是琅沧仙门掌门，受人爱戴、受人尊敬！”

  “就连，就连我师尊都不曾打过我……你是谁？你算什么东西！你凭什么打我！你要是敢动我，我——”

  楚景言听不下去，已经一麻绳打了下去，他顾忌赵方仪婆娑树汁液刚除，手上收了些力：“那是你父亲，你又不受人爱戴。”

  “而且赵方仪，你在琅沧仙门是受人尊敬的掌门儿子，你出来了就不是了啊，你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这一点？”

  赵方仪双肩一抖，疼痛伴随着耻辱，在他脑中疯狂叫嚣。

  他仍旧高傲地仰着头，目光所及之处，言洛的衣摆被微风吹得轻轻摆动。

  他挣扎着抬起身看向楚景言，与楚景言目光相对时喉咙一阻，他惨烈一笑：“你以为你在帮弱势的一方伸张正义吗？”

  “我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恨错人，他身上的味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言洛他是魔族人！”

  “我听到了，在我没有被玩弄、意识还清醒的时候，蛮灵萱说的！”

  “言洛是魔族人！！！他身上流着的，是魔族皇室的血！！！”

  “他和杀我父亲的允无舟流着同样的血！！！他不无辜！！！你帮错了人！！！”

  赵方仪这一声吼得极大，院外一棵歪脖子树上的几只鸟受到惊吓慌乱起飞。

  楚景言拿着麻绳的指节一僵，瞳孔急剧收缩了一下。

  言洛后退几步，微红的双眸快速昏暗低沉下去。

  魔族入侵那次，他看见魔族人施加在自己师尊身上的神秘符号时，体内的血液无端沸腾。

  后来他追捕蛮灵萱，受伤后蛮灵萱指尖捻着他的一滴血，在他耳边恨着骂他是叛徒。

  他那个时候，为什么要迟疑？为什么没能将蛮灵萱杀掉？

  师尊与魔族几番厮杀，每次都是豁出一条命，师尊他应该……很恨魔族吧。

  其他人呢？他不敢再想下去。

  言洛望着地上那道孤清的月影，心间有力跳动着的温度却灼热得让他发痛。

  他不是没想过离开，只是……

  他舍不得，他舍不得啊……

  言洛茫然抬头，方才被惊吓起飞的几只鸟盘旋后就落在他身后，叫声凄迷。

  楚景言比言洛还要慌乱，他比谁都知道言洛的身份，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惊讶。

  只是……

  楚景言心跳快了几分，看向衍冥所在的那道木门。

  赵方仪方才吼那么大声，衍冥他不会听到了吧？

  从衍冥人设来看，他就容不得“魔族人”这三个字！

  楚景言虽然时常把自己对衍冥了如指掌这句话挂在嘴边，但这次，他还真拿不准衍冥是什么反应。

  仿佛是为了印证楚景言心中所想，目光所触的那道木门，“吱呀”一声缓缓打开。

  月光没了阻挡，倾泻而入，肆意洒在那人身上，清幽阴冷。

  赵方仪趁着这间隙，起身将已经愣住的楚景言一推，又绕过言洛，这次毫无阻挡地夺门而去。

  空空的院落静谧无比，此刻只剩下了安静无话的三人。

  每个人的心思都大不相同。

  衍冥上前一步，幽冷的目光看向言洛，言洛不知所措又后退几步。

  衍冥彻底闭眼，叹一口气后，又朝着楚景言问道：“赵方仪刚才说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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