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洛似乎这时才接受，目光隐藏在桌上跳跃的烛火中，有些晦暗不明。

  楚景言自然十分清楚言洛和赵方仪之间的过往，有些担心言洛接受不了，便问道：“言洛师弟，你还好吗？”

  言洛在烛光中静坐良久，才缓缓点头，舒了口气道：

  “楚师兄放心，司洵师兄说过，答应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就要做好。”

  “这是委托，所以，和个人恩怨无关，这三天，我会好好照顾他的。”

  楚景言刚要放心点头，便看见言洛指尖泛白，手中的筷子已经杵成了一个诡异的形状，几乎快要断裂，他捂着脑袋笑道：

  “没事，言洛师弟不用勉强，这委托算是我接的，我来就行。”

  一旁的赵方仪又张开了嘴，楚景言忙不迭又夹了一筷子朝他嘴里喂去。

  不久后，赵方仪吃饱，合上嘴后顺道将楚景言伸去的手一推。

  他起身，没有一丝停留，又回到了自己屋中。

  楚景言放下筷子，还是感到百思不得其解：“伏冥仙君，这赵方仪怎么就变成这样了，之前十二峰联审的时候，不是都还好好的？”

  衍冥摇了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

  言洛沉思后，才答道：“无极长老和他，亲如爷孙，或许是无极长老仙去一事对他打击太大了？”

  楚景言一边收着碗筷，一边点头认同：“或许是吧，而且，这罪魁祸首还是他自己……”

  “自己的娘亲——公孙掌门又对他毫不留情，这番打击之下，确实有可能承受不住。”

  衍冥蹙眉，没有说话，清冷目光中带着一丝探究，直直看向屋内。

  赵方仪进屋后没有关门，走了两步后便呆呆停在原地，双眸无神，视线散漫，也不知在想什么。

  楚景言见他这副模样，将手中的碗筷交给言洛：“烧水烧水，老伯说过，他这样是想洗澡了。”

  半晌，楚景言提着浴桶，走进赵方仪屋中，见衍冥还在小木桌旁坐着，一脸沉思的模样，出声打断道：“伏冥仙君，快来帮忙啊。”

  楚景言将手伸进浴桶中摸了摸，确定水温合适，瞧见衍冥走了进来。

  他公事公办，手还在水里搅动着，语气十分平静对着衍冥解释道：“老伯说，将他腰上的带绳解开，他就自己知道洗了。”

  衍冥“嗯”了一声，听从吩咐，上前靠近赵方仪。

  水雾氤氲，楚景言不知是在意还是怎的，漫不经心将目光往衍冥处看去。

  透过薄薄的一层水雾，他看见衍冥的一只手已经要往赵方仪腰间勾去。

  水汽凝结在那两人之间，在他看来暧昧无限，朦胧的水汽仿佛要将那两人与他永世隔绝。

  楚景言喉咙一哽，眼角逐渐发烫。

  在衍冥的手还差一寸就要碰到赵方仪时，他理智渐失，已经快受不了：“卧槽了！有鬼打我！停！”

  衍冥果真停手，不明白地朝他看来，平淡解释道：“这世上没有鬼。”

  楚景言捂着左侧，他当然知道没有鬼，但是一下又一下，把他的心逼得紧紧的，快要捏住他呼吸，让他大脑缺氧的又是什么？

  衍冥停手后，楚景言才逐渐恢复理智，他无力一笑：豁，好大一股子酸味。

  他嘲笑自己真是神经失调、无理取闹，居然吃赵方仪的醋？一个成年人心眼也太小了吧！

  楚景言缓了一阵，还是无法克服心里的障碍，只能上前将衍冥挤开：“算了，你住手，还是让我来吧。”

  衍冥被楚景言挤到一边，不明白楚景言为何反应如此剧烈，一双冷目平淡无波。

  直到他看见楚景言将手缓慢伸向赵方仪腰间，他的眉头越蹙越深，目光也越来越冰冷。

  水汽飘忽迷离，那两人在这朦胧水汽中相互注视，仿佛在诉说情意，他心一冷，彻底冷到了底。

  楚景言面前的赵方仪被水汽熏了眼，眼睛半眯着痴痴看向他。

  他还是感觉有些唏嘘，以前的赵方仪，坏是坏，但好歹是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如今却变成这副痴傻的模样。

  楚景言想到这儿，为他嗟叹一声，手上动作不停，朝着他腰间伸去。

  在快要够到赵方仪腰间时，他的手腕被人冰冷一握。

  衍冥死死拉着他的手不放，脸上苍白到失了血色：“不可以，你不可以。”

  楚景言盯着衍冥，在他慌乱的目光中停了手，了然一笑：“伏冥仙君，你说，是不是有鬼啊？”

  衍冥缓了须臾才将起伏不定的胸口平定下来，而后答道：“这鬼，攻心的。”

  楚景言放弃，拉着衍冥往后一撤。

  赵方仪像个假人似的，立在浴桶边一动不动。

  楚景言对着衍冥问道：“这是个委托吧？”

  “是。”

  “我们要做的吧，毕竟老伯交代过每天要给他洗澡的。”

  “要。”

  “这怎么办，你不让我做，我不让你做，那谁来做？言洛师弟？太残忍了吧！”

  “他如果愿意的话。”

  楚景言苦笑，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扭头对着窗户外喊了一声：“言洛师弟！”

  言洛正在洗碗，双手还是湿的，他听见楚景言的呼喊后，停下手中的活，朝着屋中走去。

  楚景言作为一个比言洛大五六岁的大人，这个时候一脸歉意。

  刚才自己分明还对着言洛夸下海口，说交给他来就行，现在看来，那句话说得太早了。

  楚景言咳了一声，对着言洛满含歉意道：“言洛师弟，我和你师尊，都不让对方下手，你看看这……”

  言洛平静看了楚景言和衍冥一眼，楚景言低头，衍冥凝视前方。

  言洛“噢”了一声，上前几步，赵方仪失焦的眼神微微凝固，落在言洛身上。

  言洛越朝他靠近，脸上的神色越是复杂难看。

  他离赵方仪还有一段距离，浴桶中的水汽上升，隔在两人中间，仿佛有一道鸿沟，言洛再也不愿意靠近。

  他艰难地停下脚步，双拳握得很紧，再次尝试一番后果断放弃：“楚师兄，抱歉，我也做不到。”

  “我连靠近他都做不到。”

  楚景言表示理解，是他和衍冥过分了，是他们强人所难了。

  他正要出言宽慰言洛，言洛忽然红了耳根：“而且，这种事情，这种脱衣服的事情，我还是第一次，不能是他！”

  言洛越说越激动，看向赵方仪时仿佛将多年前的恨意勾了出来：“就算我死，也不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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