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祖的出现，让铁棠极为震撼，同时又感到分外悲伤。

因为。

眼前的燧人氏，并非是黑暗面，而是执念形成。

如果是黑暗面，那说明在外面的世间，还有活着的可能。

可若是执念。

则说明此人已经死了，却还有未了的心愿，因而才会诞生执念。

铁棠抱拳拱手，深深躬身：“先祖为何，出现在此？”

“我族…后辈么？”

燧人氏的执念，面无表情，似乎在努力记起着什么，为此他那庞大的体型，干脆盘膝坐了下去。

大燧，是当世第一位正统开辟者，也是人族共祖。

他的声名，犹如大日巡天，万古不坠。

哪怕到了今时今日，天下苍生依旧有许多人在膜拜燧人氏。

铁棠没有丝毫畏惧，他能察觉到，燧人氏的执念，并没有要伤害自己的念头。

尽管它极其强大，可能有一击镇杀自己的实力。

“大尊何在？”

“汝唤大尊前来见我。”

燧人氏的执念开口了，第一句就超乎了铁棠的想象。

他有些无奈，苦笑道：

“先祖不知，我师尊……亦不知所踪，而今已不是远古之际。”

“大尊的弟子？”

燧人氏执念摊开巨大的手掌，凭空虚握，将铁棠握在其中。

“不像！不像！”

“嗯？有点味道了，哦，还有伏羲的寰宇八卦？连我的昊天大日图也学去了么……”

它喃喃自语，从铁棠的正统大道之中，看到了许多过往大道的影子。

铁棠很想告诉这位人族先祖，如今世间几度春秋，人间又是何模样，人族是何处境。

可他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知道，那并没有太多意义。

眼前的执念，只是因为长着燧人氏的模样，只是因为与燧人氏有关，才让人倍感心神激动。

而实际上……

它并不是燧人氏！

正在这时。

燧人氏的执念结束了自说自话，将铁棠托在掌心，送到了硕大的右眼之前。

“我族的后辈，一定要告诉大尊，敌人很强大，但我与伏羲他们，从未放弃，我们一直在战斗！

哪怕流尽最后一滴血，战至最后一人，我等也会护住这片天地！”

“先祖……”

铁棠激动不已，尽管这只是一个执念所说的话语。

可这，更让人感动、悲伤！

“你们在与何人所战？”铁棠想不到燧人氏的敌人会是谁。

远古的神凤已经涅盘，玄胎就在如今人间。

远古的真龙，也带着诸多百强种族，隐居在归墟。

远古的人，理应睥睨当世，何来敌手？

“何人……”

“何人……”

“我与何人所战……”

燧人氏的执念，反复念叨几句话，突然开始晃动，整个人如同烟雾般瞬间散去。

铁棠从空中坠落，如同冲破一重重的梦境，每一次下坠，都有一股明知是梦，却始终醒不来的感受。

嘭！

一切终究有底。

铁棠稳住了自己身形，打量四下，口中呼唤先祖之名，试图找到燧人氏的踪迹。

到了此地。

意识海的深蓝愈发璀璨，已经不再指引某个方向，似乎这里就是终点。

“不用找了，乡巴佬。”

“大燧那把硬骨头，早就死透，现在估计已经烂没了。”

铁棠大怒，目光锁定前方：“谁？”

“不过我也挺佩服他的，他做到了他所说的话语，流尽了体内最后一滴血。

而人。

也真的战至了最后一人！”

“你是谁？”铁棠接连打出神通，试图照耀此地，窥见前方那道身影的真容。

可周围仿佛有无尽吞噬之力，将一切都暗暗淹没。

“乡巴佬，你认识我才对。”

“哦，忘了，你看不到我。”

从无穷黑暗之中，探出了一个伟岸身躯，身着玄黑道袍，两手空空，面容依旧显得有些虚幻。

铁棠一时之间，并没有从记忆中，搜寻到类似、相关的身影。

“装神弄鬼！”

这伟岸道人，面孔威严，两腿盘起，凭空虚坐，紫府内却有另一道身影，贼兮兮地趴在眉心位置，笑嘻嘻看着铁棠。

少顷。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事物，故意催动道人。

“既见道祖，为何不拜？”

这一句话，犹如灵光闪耀，一瞬间让铁棠确认了道人身份。

太一道！

道祖金身！

那个已经湮灭的金身，光从体型、面貌来看，还真是与眼前的道人一模一样。

不过这样一来，反倒是铁棠有些不会了。

太一道供奉那么久的道祖，是这个德性？

光从前面几句话来看，自己没第一时间拿下对方，纯粹是因为感觉到对方实力太强。

但凡自己有一分把握，此时都已经打起来了。

至于拜？

那是拜不了一点。

铁棠摇摇头，不打算理会这怪异道人，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道祖，反而自己又不是太一道门人。

“怎么？”

“我为道祖，天下大道，皆出自于我，包括你之道，也超不出我掌控，难道我受不起你一拜？”

道人广诵道音，两手一上一下，暗含玄机。

“牛都让你吹完了，还天下大道皆出自于你？哪怕你真的是道祖，这句话铁某也信不了半分。”

“呵呵~”

道人也不解释，右掌一翻，七彩薄膜化作透明界域升起，徐徐飘到铁棠身前。

看见这一幕，铁棠心神依旧没有动摇。

道尊殿的厄，也曾在自己面前，用出过罗天界域。

这个手段，在仙神秘境自是威力无穷，可对于天尊那等人物来说，不难破解。

“仅此而已么？”

“你仔细看好了。”

道人掌心的罗天界域，陡然间发生变化，七彩薄膜像是混沌宇宙初开，从中走出一道人形虚影。

那虚影气息节节攀升，很快就达到了巅峰。

可就在这时。

已经达到巅峰的气息，蓦然再度突破，又往上攀升了半步。

眼前这个状况，一瞬间吓得铁棠手脚冰凉。

“你…怎么…怎么可能？”

没有错！

哪怕道人只是以形借意，可铁棠不可能认不出来。

刚刚。

道人所说的手段……

正是自己的正统之秘，于极境之处，再进半步！

这是一个旁人绝不可能知晓的秘密。

铁棠很确信，当世知道这个隐秘的，只有自己和少司命两个人。

绝不可能有第三者！

可偏偏……这个人出现了。

“我为道祖，万道皆出于我，你的极境之道，也不例外，哪怕是这个正统之秘，对我也不是秘密。

如何？

现在可信了我的身份？”

铁棠心中的惊讶无以复加，本来任凭这道人使尽千般手段，他都很难相信对方所谓的道祖身份。

不过在自身的正统之秘都被知晓之后，他也不得不开始认真思考。

少顷。

铁棠抱拳拱手，微微一礼：“铁某见过道祖！”

看到他服软，道人紫府中的那个身影，喜得连连捶地，毫无形象的半趴半坐，乐得不行。

不过显然那身影还不满足，催动道人再传道音。

“怎么？”

“如今的人族后辈，如此无礼了么？凭借本尊的身份，受你三拜，绝不过分。”

铁棠对于道人的身份，已经信了八九成。

可这时听到这句话，之前被按下去的疑惑，此刻又浮了上来，心中暗道：

“我自问也算见过不少绝顶人物，无论是人皇、右相，亦或是神尊宫、道尊殿，包括龙镇等人，以及破灭世界的种种超脱。

这些人，无论是好是坏，哪个不是气度斐然？

这道人，若真的是那位道祖……怎会如此在意繁文缛节？

我不给他跪拜，莫非还犯了忌讳不成？”

见他久久沉默不语，道人又呵斥出声：“你个无礼之辈，还不速速拜我，惹得我生恼，断叫你没好果子吃。”

铁棠抬头。

“道祖，铁某不吃果子。”

“还有，我也不是道门弟子，你也并非是我人族先祖，我为何要拜你？”

道人紫府中的身影，听到这句话，立即急得爬起来原地乱转。

“有了！”

“你这厮不上当是吧？我今天非得要你拜我一次不成。”

这身影两手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后非常吃力地伸出手臂，咬紧牙关，仿佛在突破什么无形障碍。

“啵~”

虚空响起了一阵清脆声音，很快消失。

道人伟岸身躯立即抬手一招，铁棠只觉体内有一件事物，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这篇经文，出自我手，就凭此经，可否受你一拜？”说这句话的时候，紫府内的身影显得有些心虚，不停地在摸鼻子。

“嗯？”

铁棠看到安安静静，躺在道人掌心的那枚玉佩，终于彻底认可了对方身份。

这枚玉佩的那篇神秘经文，几乎囊括了天下间所有正统、旁门，无论是燧人氏、大尊王、人皇、风冰瑶、南海十三郎等等。

这些人的道统，都可以在其中找到对应的经文真意。

当然。

也包括自己的正统大道！

同样是出自这枚玉佩。

无论道人的脾性显得如何怪异，之前的话语又是多么难听，可光凭这个身份，的确受得起自己一拜。

铁棠挥了挥两臂衣袖，郑重施了一礼，深深躬身。

“晚辈拜见道祖！”

他并没有怀疑道人的身份，因为根本无法怀疑。

毕竟。

连自身隐藏最深的正统之秘，对方也了如指掌，若非是玉佩经文的撰写者，铁棠根本想不到第二个人。

就算对方是无量存在，也绝不可能知晓自身的正统之秘。

除非这道人认识少司命，且提前与她沟通。

否则。

铁棠真的想不到经文主人以外的任何原因。

“好好好，好好好，这是个值得纪念的时刻，你等会，我一定要好好保存下来。”

道人紫府的那个身影，早已笑得嘴巴裂开，只见他极为慎重地出手，好似截取了这片天地，连时光都保留了下来。

“怪！”

“很怪！”

铁棠慢慢直起身躯，心中始终存有疑惑。

一方面。

道人的身份无可置疑。

另一方面。

道人的话语、手段、行为，又显然与他的身份不匹配。

这种极为矛盾的感受，让铁棠一时之间也察觉不出端倪。

“玉佩既然被你得到，那就是你之物。”道人像是极为嫌弃，见他施礼过后，立即将玉佩抛了回来，如同是烫手山芋。

铁棠也没多想。

玉佩经文既然是道人撰写，在他手上也没有太多意义。

想要了，大可以再写一篇就是。

“敢问前辈，你为何会在此地？”

道人意图得逞，立即显露真实本性，不再盘膝而坐，反而一手撑地，身体颇为惫懒地往后半躺。

“废话，不在这里，我能见到你？你能见到我？”

铁棠眼皮一眨，立即猜到了他的意思。

“难道是你入了武安侯梦境，传话于她？是你助她晋升超脱？”

“那小女娃是吧？”

“纠正一下，不是我闯入她的梦境，是她瞎呼乱走，来到了我梦中。

以她那个溜达劲，能活着见到我，多半也是沾了你几分气运。

换作其他人来，尸体都臭了！

不过她的资质也不差，就算没我出手，迈入超脱也只是早晚问题罢了。”

铁棠没想到，会这么轻易就找到武安侯梦中那人。

可仔细想想……

如果是眼前这位‘道祖’出手，倒也合情合理。

对方是真有这种实力。

“前辈何故如此？那钥匙又是何物？”

道人伸手指向自己：“钥匙就是我！”

“你拜也拜了，我也不废话，免得生出意外。大概你也能够预见，以后你将会碰到各种各种，非常强大且无比难缠的对手。

以你现在的实力，不管是什么运身、正统，都是靠不住的东西，没一个能真正帮到你的。

特别是那狗屁运身，最是害人！

能助你的，只有我了，明白？”

听到运身二字……铁棠已经不惊讶了。

这道人，连自身的正统之秘都能知晓，再多知一个运身，也绝不是什么出奇之事。

不过对于道人所说的话语，铁棠并不是完全认同。

虽然他之前就有了舍弃、断绝运身的想法，但正统大道，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至少在现阶段。

自己最大的依仗，还是此道。

道人显然能够猜到他在想什么，不在意地挥挥手：“当然，我说得话，你多半也不会全信。

没关系，日后你自然会明白。

我让你来，是真的要给你一把钥匙，你只有拿着这把钥匙，才能开启那两本经文，才能知晓世间真正的隐秘。”

他话音刚落，陡然打出一团混沌神光，约莫十尺大小，内里由无数缕细微的气息组成。

铁棠一眼认出这是何物。

终于色变，猛地踏前几步。

那团混沌神光……

竟然是一条条宛如真龙的永恒气息组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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