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胡子的语气随着叙述愈发激动，就好像正在亲眼见证信仰的神明从虚幻成为现实。

  但莫尘不为所动。

  “说实话吧……怎么称呼您？”

  “叫我迪蒙就好。”

  “迪蒙老叔，你早已不是当初那批迁入下水道的信徒了，为什么还要假借神明的旨意做事呢？”

  大胡子不明白莫尘在说什么，一时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个鸟也许真的需要保护，但未必要做到那个份上，大不了我这也有笼子，你放这里每天来检查一遍，我保证毛都不揪一根。”

  “唯一需要雨林盟代表保护的，是你们吧？”

  狐狸从电子币的幻觉中惊醒，默默做好大胡子迪蒙急眼扑上来的准备。

  店里的空气忽然安静无比，大胡子目不转睛地凝视以恶意揣度他的莫尘，发出一声笑来：

  “不爱财，不轻信，智谋擅断，勇力过人，谁还分得清你和市长啊！”

  莫尘陪笑，“迪蒙老叔，你救下我这条命究竟想拿来做什么？总不至于是拿去送死吧？”

  “至少眼下，神要选你当市长，我不求什么，只要你去做。”迪蒙努力睁大眼睛好显得真诚些，但浑浊的瞳孔很难胜任这项工作。

  “还有，鸟应该有一片能飞的地方，而不是苟活在下水道或者笼子里，伟人也是。”

  说完迪蒙把照片小心收拾好，做了个告别的手势后从门口的下水井钻了进去。

  他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交给自然。

  “哇咧，市长哦——莫市长，今天晚上想找什么样的……”

  “去去去，”莫尘不耐烦地赶开搞怪的狐狸，他还在思考迪蒙的真实意图。

  他读过书，学过科（xiao二声），又专精机械技术，和自然、神、教里面的三要素全部犯冲。

  就算真有神明pick他，也应该是机魂或者天网。

  从利益矩阵分析：他参选的结果不外乎三种——第一种是失败了，妥当退出，这一点上他不能给迪蒙提供任何东西。

  但迪蒙可以从针对他的势力那领到新工作，这一点不具备排他性，换个人来也行。

  第二种是他不但失败了，还被林参叁或者什么人干死了，那他的遗产也轮不到迪蒙拿。

  排除掉两种可能，第三种就有些匪夷所思了：他成功当上市长，只有这样迪蒙能直接从他这里获益。

  假如按古人的规矩，他得把自然神教封为市教，给他们修庙封地，再给迪蒙起个绿色环保无公害大持大续自在仙的封号。

  怎么听着像某种高档的有机食品？

  但是这真的可能吗？

  虽然没认真研究过市长竞选，不过大概的规矩莫尘还是知道的，且不论人气投票和城市贡献环节，实力比拼那关他必然过不了。

  那可是真正的神仙打架，涉及项目据说也多种多样，不是拉几个人去打模拟枪战那么容易的。

  就算是林参叁这种蔫坏到骨子里的，在实力对抗项目也不得不示弱屈居第二。

  “要竞选吗？”他不经意间问出了声。

  “看你咧，想做就做嘛，不然整天光画图玩有什么意思！”狐狸趁莫尘刚刚沉思的时候给自己倒了可乐，慢悠悠地喝着起哄。

  莫尘少见地没有配合狐狸的起哄，而是陷入了沉默。

  杀手兄弟的教训让他明白，自己不是什么机械天才，不可能洞悉所有的武器并找到破解的办法。

  以现有的科技支持，涌现的因为昂贵或者机密而不为他所知的武器太多太多，万一出了纰漏，就会像昨夜那样凶险。

  而这只是第一次尝试。

  缺失左臂的衣袖空荡荡的，被他攥在右手里捏死，宣泄着愤怒和不安。

  保持现状虽然稳妥，但也代表他永远只能被动地应付罗格姆和林参叁的恶意。

  主动加入竞选，即便失败了，作为候选人的他也进入了众多势力眼中，何况成败犹未可知。

  骰子已经投下，不听话的棋子也是棋子，想要真正掌握自己的权利，就得奋力站到棋盘外边。

  “狐狸，我决定了，这是件关系到今后的大事，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后回答……”

  “嗝……愿意！”狐狸紧急排掉汽水的二氧化碳腾出嘴答应，但看莫尘的表情可能不是那回事，“咳，按规矩先开价咧！”

  “假如参加市长竞选的话，我需要一个基本的队伍，可以邀请你和你的小队加入吗？”

  虽然平时两人各种互相赖账，但真到了要赖大笔佣金的时候莫尘还是有点虚。

  “报酬咧？”

  “等我当了市长后，给你当秦始皇。”

  莫尘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当然这就属于那种自己给自己加戏，本人觉得这样特别客气特别真诚，外人看来就有点过于装了。

  “得问问她们的主意咧！容我回去开个小会。”于是狐狸也拿腔作调起来了，起身有意摇晃着走了。

  傻子！

  她心里暗暗骂道。

  默认坑蒙拐骗是生存的唯一手段的骗子，仅仅是想骗件武器防身罢了，却甘心取了个傻气的名字当佣兵，费神拉扯起一个队伍。

  还有几次差点因为你死掉了，知道按一般情况要加多少钱么！

  不过气过之后，该做的事情也要做。

  藏狐她们都是经年累月的老伙伴了，但这件事不同以往，又没有稳定的报酬，不知道她们愿不愿意。

  假如不愿，那她就自己来。

  确认莫尘看不见的地方，狐狸轻轻抚摸自己的胸口，里面跳动着的是他组装的心脏。

  此刻正因他而过载跃动着。

  属于她的那束光四处折射着，给各种素不相识的人带去光亮，现在终于要照亮整片天空了。

  “喂，你们都在吗？有点重要的事要说。”

  ……

  2201年5月7日，旱季结束还有约两个月，有强风自海上来，给林城带去了辐射产生的辉光。

  红色的光带顺着风从天际的一头拉到另一头，引得林城许多人仰头观看。

  林参叁和秘书此刻还在加班加点准备材料，也看到这一奇景。

  “红运当头啊，市长大人！”

  秘书趁机恭维道，但林参叁没笑。

  他觉得那红光在夜空中太碍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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