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是贺家村的一位村民，正如贺家村的名字，村中的多数人都姓贺，或者和贺姓沾带点亲戚关系。但老牛不同，他是从外乡逃难来到这里的，来时还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一转眼已经近六十岁了，也没能在这里成个家。所以作为贺家村的村民，老牛的地位颇为边缘，但幸运的是正如他自己的姓氏那样，老牛就像一头牛一样勤劳肯干，虽然难以富足，但总不至于饿着他。

每隔三四日，他就要来一趟青玉湖，来这边下网捕鱼，然后再把收到的鱼带回村子卖给鱼贩，这是他的重要经济来源。

不久前曾经传过青玉湖这边要改造成避暑山庄的事，在村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但后来不知怎的，这件事竟然不了了之了。

老牛也就能够得以依赖着青玉湖，继续生活下去。

他拖着渔网来到湖边，开始筹备起今日的工作来。对于不懂得下网的新渔民，捕鱼是一件颇有技术含量的事，在哪里下网、如何下网，都有点讲究。但对于老牛这样的熟手来说，下网已经成了一件十分机械的事。即使是闭着眼，他也能把这件事给做好。

老牛蹲在岸边展着渔网，同时还吹着口哨，他不是什么活泼的人，但吹口哨他却很擅长，毕竟这算是他在捕鱼时唯一的娱乐活动了。

“噗通”。他身后的湖水中忽然传来了一阵水声。

老牛停下了口哨，也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转身子往后看了一眼。

除了湖中一圈圈往外扩散的涟漪外，他什么也没有看到。

刚刚的动静，是大鱼吗？老牛忽然对今天的收成期待了起来。他回正身子，继续忙活了起来。

“噗通”。又是重重的一声响。

老牛再次习惯性地回头，这一次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从水面潜了下去，一转眼就不见了。

老牛揉了揉眼睛，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如果说刚刚看到的是鱼的话，那么那条鱼未免也太大了。

他放下了手中的渔网，并没有站起身来，而是挪动脚步，往湖边的草团处移动。

接着草团的掩护，老牛把自己的身子藏了起来，接着，他就再也不动了。

年轻些的时候，老牛曾是猎户，那时的临海城还在发展建设之中，郊外十分荒凉。但人多了，猎物自然就少了，再加上后来国家又严格管制了这一块，老牛就放下了猎枪，拾起了渔网。

但他的耐心却在做猎户的时候磨练出来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若是常人，一早就放弃这种看似毫无意义的苦等了。但老牛却仍能沉住气，他感觉自己已经融入了草团里，成为了自然中的一份子，如果他的手中还能添一杆猎枪，那老牛甚至能回到自己青春焕发的时光。

老牛没有猎枪，除了耐心，他什么都没有。但很多时候，你只要有耐心那就够了。

清澈的青玉湖的湖面上，冒起了一小圈气泡，这是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上来了。

老牛睁大了眼睛，盯紧了气泡升起的位置。会是罕见的大鱼吗？

不是。

老牛的嘴渐渐张开，同时，他的眼睛也瞪得更大了。有一个青黑色的影子从水底钻了出来，那不是大鱼，而是一个他从未见过的生物。

虽然长着人的样子，但那生物的身体上长满了鳞片。相比起勉强才能学会游泳的人类，那家伙在水中的身姿和鱼没有什么区别，不，她比鱼还要轻灵迅捷。

“人鱼，”老牛喃喃自语，“那是人鱼！”

他的声音惊到了湖中的生物，那生物转过头往老牛的草团看了一眼，忽然就往水底钻了下去。

老牛也立刻站了起来，他连自己的网都忘了带走，就拔开腿往村落的方向跑去。

“人鱼、有人鱼啊！”他的脸上印满了惊慌。

几乎每个国家的传说中，都会有人鱼这种生物，写给儿童的童话里，人鱼是善良和美丽的代言词，拥有着歌唱家一般的嗓音。但也有人认为人鱼是邪恶的，它们会用歌喉来迷住水手，然后将他们拖进水里。甚至在倭国的传说中，只要吃了人鱼的肉，便能够长生不老。

在林林种种的神话中，人鱼的形象都不尽相同，而现代的学者们认为，神话中的人鱼其实是儒艮，也就是海牛。人鱼的神秘面纱被揭去，人们也对人鱼的传说渐渐失去了兴趣。

但老牛能够确认，自己所看到的并不是儒艮，那是真正的人形生物，有着五官，有着长发，有着人类一般的四肢——同时还有满身的青色鳞片。

这是一个惊人的发现，如果其他人能够相信老牛的话，那么又一新的物种将会在这里被人类发现，甚至人迹罕至的青玉湖也将因此获得巨大的名气。

但可以遇见到的事，会相信老牛的人并不会太多，人鱼？在这个封建迷信已经被破除殆尽的时代，人们很难接受这些看似无稽的言论。

可不管有没有人会相信老牛，青玉湖中有人鱼的消息终会流传出去，并且将那些别有用心的人吸引过来，

就在老牛全力往贺家村奔跑的同时，一个奇怪的乘客也坐在短途客车里，从临海城中往贺家村开去。

这个人浑身散发着难闻的臭味，胡须和头发看上去都像是很久没有梳理过的样子。他用那肮脏的刘海遮住了双眼，只向外人露出下半张脸。

要不是他出手还算阔绰，再加上走路摇摇晃晃的看上去颇为可怜，司机是决计不肯载他的。

“这些钱给你，载我去终点站。”他是这么对司机说的。

司机怀疑这人是个瞎子，因为他上车时差点因为台阶摔了一跤，但瞎子是不可能连一根棍子都不带就出门坐车的。所以司机最终认定了这人是一个酒鬼。

怪人没有像其他乘客一样坐在位置上，上了车后，他就直接坐在地上。

司机也乐得见他如此，毕竟他的身上实在太腥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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