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亮，无数的光亮。

安德烈好像是来到一片星海里。

无数浮游生物出现在他的身边，这些发出微光的小东西连结起来，变成了水底的一盏盏明灯。除了这些微小的浮游生物，这里还有无数安德烈不曾见过的生物。头部附着有骨骼的小鱼，这些鱼长着锋利的牙齿，成群活动。有两米左右的海带一样扁平的水蛇，那是王蟒的幼体。还有巨大的章鱼，这只皮肤是深灰色的章鱼抱住了水底的巨大礁石，除了触须偶尔会因为水流而轻微摇动，其他部分都完美地融入到了周围的环境里......

和上方水域的完全静止相比，这里就像是只存在于海洋世界里水底天堂。

如果安德烈和其他人说这是自己在湖底看到的景象，他们一定会认为自己疯了。

甚至就连安德烈自己，也在怀疑自己是否陷入了某个人所制造的幻觉里。但吸收了彼得的力量的安德烈现在是幻术方面的大师，他很难说服自己眼前的景象都是幻觉。

这是比幻觉更加可怕的真相。安德烈已经抵达了水底，水底既没有洞穴也没有宫殿，只有这一片看上去好似海洋世界的奇异景象。

他的氧气很快就要用尽了。

氧是人体运行的基础，即使是强大的巫师，也不能违抗上帝为人类定下的法则。

头部附有骨骼鱼群从安德烈的身边游过，其中有几只好奇的小鱼朝着水中的安德烈试探着游了过去。从鱼的视角看来，它们无法看到包裹着安德烈的淡紫色能量壳，它们只能看到站在水中的安德烈，已经他身边的一团球形空气。这些小鱼想要靠近安德烈，但都被无法看见的能量壳给挡住了。

从安德烈的视角看来，这些小鱼因为需要从水底中采集微弱光亮的原因，都进化出了大大的眼睛，看上去居然还有一点可爱。但当它们张开嘴，用密密麻麻的牙齿去啃噬无形的能量壳时，那一点可爱就全部消失了。只要在这些小东西面前露出一点可乘之机，它们就会立刻把体积大出它们无数倍的安德烈给分食干净。

这里从来就没有看上去的那般美好，而是充满了杀机。

能量壳里的氧气含量越来越低了，随之而来的是轻微的头晕目眩感，安德烈对巫术能量的掌握力也因此下降。这样下去，在氧气彻底耗尽前，他就会因为失去对巫术能量的掌控力而不得不解开能量壳。强大的水压会在那一个瞬间把他压扁，浑身的本事没有任何发挥的机会，他就会变成了一滩血肉，最终供这些长满利齿的小鱼分食。

安德烈将会死在这里。

他开始后悔了，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做出那个冒险的决定。他咬紧了牙控制这自己身边的能量壳，并带着自己在水底运动着。安德烈还没有放弃希望，他还在寻找龙的宝藏。但他根本没有意识到，就算找到了龙，他也什么都做不了，在这样的水底，与水元素的君王为敌，那是只有疯子才会做的事。

他本应该好好的享受生命的最后几分钟才对。但他可是安德烈，在杀死自己同胞时就连眼睛也不会多眨一下的真正的凶徒，即使已经到了生命的最终点，他也不会丢掉那刻在本性里的贪婪。

能量壳中的氧气渐渐变得稀薄，安德烈的动作也在变得迟缓。

水底的礁石上，章鱼抬起一只触手向他伸了过来。这只巨大的章鱼如果出现在海面，一定会被人误当作神话中的海怪吧。但它的确只是一只普通的巨型章鱼而已，它没有判断对手是否危险的能力。

即使是现在的安德烈，也不是它所能招惹的寻常猎物。

安德烈只是缓缓抬起了自己的一根手指，一道淡紫色的能量就以激光束的形式发射了出去。这道锋利无比的激光束在水中轻松地切断了章鱼伸过来的触手。还来不及为自己展现出来的强大而感到得意，下一秒，安德烈就后悔了。

那群头部附有骨骼的小鱼感知到了在水中扩散的血腥味，它们忽然猛烈地活动了起来。它们朝着被安德烈切割下来的触手涌了过去，就像是蝗虫过境一样，安德烈甚至都没有看到它们进食的过程，那一截触手就消失在了水底。连一点血腥味都不曾留下，能够吞食的一切都被鱼群给吞食干净了。在这里，食物链顶端的似乎并不是王蟒或者大章鱼。而是这些能够感知水流中鲜血的小小鱼群。

在触手被消灭之后，鱼群的下一个目标便是那只体积硕大的章鱼。

只论体积而已，这些小鱼即使加起来也及不上巨型章鱼的十分之一。安德烈甚至看不清这只章鱼的全貌。但当这群长着利齿的小鱼活动起来时，安德烈立刻就猜到了这一场战斗的结果。

水中，断了一只触手的章鱼奋力挥舞着巨大的触手，这些触手足以拍裂礁石，足以把航行在水面的轮船拉近水底，却无法伤及这些小鱼分毫。在质量上，这些鱼实在太轻灵了，触手搅动的水流会把它们从触手的周围掀开。换句话说，章鱼越是努力，掀起的水流越是剧烈，越是无法捕捉到这些小小的鱼。而这些鱼却在不断地啃噬着章鱼的身体。

在无边的黑暗与寥寥的星光中，无数头部附有骨骼的小鱼往这边聚拢过来，几百只？几千只？还是过万只？安德烈无法得知它们的数量，但他知道，在这一片水域，没有这些鱼群无法摧毁啃噬的东西。包括误入水底的安德烈自己。

安德烈退却了。他想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一片地狱，但已经来不及了。越来越多的附骨小鱼往这边聚集过来，它们其中的一些围拢在了安德烈的身边，把他团团包裹住了。它们用身体朝安德烈发起冲击，却被保护着安德烈的能量壳全部挡下。安德烈起初还能清楚的看见这些小鱼口中的利齿，但马上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鱼群变成了遮天蔽日的黑暗。

回过神来的安德烈不断地从手中发出能量束，这是最节俭也是最有效的杀伤方式。

但已经没有用了，面对数量如此庞大的鱼群，现在的安德烈根本无法对它们造成足够有效的杀伤。更何况，这些鱼根本不畏惧牺牲。

这一带水域中，能逃掉的生物都已经逃掉了。而像安德烈一样没能逃走，被鱼群所团团围住的生物，也早已被分食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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