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到此处。

  叶银瓶的心情就有些沉重，她的眉梢间尽是思虑。

  雨夜蝉鸣声不大，只是隐约能听见一两声，倒是这蛙声此起彼伏。

  萤见叶银瓶不悦，催动妖气让周围的蛙声安静下来，白净的手臂在天空一抹。

  数千只萤火虫在天空中飞舞，一明一暗，美不胜收。

  “怎么样！漂亮吧！我瞧你修为也不俗，怎么会想着寻死呢？”萤挑眉问道。

  “……”

  “你不说话吗？”

  叶银瓶望着漫天萤火。

  没死成，遂往西湖道走去。

  “你别死了——活着多好啊！”

  萤望着叶银瓶的背影大声喊道，他随手掰下一根猫尾草放在嘴边，往一棵参天古树而去，纵身一跃，躺在古树的树干上。

  “亮呀，亮呀，小月亮。哇呀，哇呀，小青蛙……”

  “你说人类寿命那么长，为什么要想着寻死呢？”萤拍着古树问道。

  “……”

  树要是会说话，估计该害怕的是萤了。

  萤闭上眼睛，任由雨水拍打在脸上，丝毫不在意。

  良久。

  叶银瓶的身影又出现在雨幕当中，倩影披头散发，来到古树旁坐下。

  “他应该走了吧，还没说声谢谢。”

  叶银瓶望着那双伤痕累累的手臂，难以言说。

  压抑已久的情绪瞬间崩溃，哭腔从树下传来。

  “我说，你再怎么样也没必要哭吧？”尖锐的声音闯入银瓶的耳畔。

  叶银瓶抬头望着刚刚救她这个小妖，抬袖擦了擦夹杂着雨水的眼泪，将情绪全部憋了回去。

  “你没走？”

  “这里是我家，我还能去哪？”

  萤双手撑着树干，晃悠着脚，努了努嘴巴，狗尾巴草一上一下。

  叶银瓶攥着染血白衣，“你没有烦恼吗？”

  萤望着这个都快支离破碎的叶银瓶，颇为感触。

  “你跟我去个地方吧，我不开心都会去那～”

  “去哪？”

  萤牵起叶银瓶的手，妖气一转，将两人的衣服蒸干，妖力支起弧形屏障，化作一片雨幕。

  羊肠小道，两人同行。

  叶银瓶望着牵着他的小妖怪，思绪飘飞，自东麟帝国各地反叛以后，她从来就没有从战争中脱离出来过。

  雨幕当中两个人的鞋有些泥泞。

  叶银瓶远远望去，那似乎是家开在城外的茶楼。

  茶楼外挂了张旗，旗上写着：阿婆茶馆。

  两人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就到了茶馆内，许是雨天，茶楼内空无一人。

  一位阿婆正佝偻着身子，擦拭着木椅和木桌。

  “阿婆！我来了！”

  阿婆循声望去，却见萤牵着一位女子跑来，面容和蔼，微微一笑。

  “萤来啦！”

  两人入了茶馆，萤就松开叶银瓶的手，迎向阿婆。

  “阿婆，我来打扫吧！”

  萤挽起袖子，很自然拿起挂在栏杆上的布，浸上些水擦拭起来。

  叶银瓶望着萤和阿婆。

  明明是妖怪，为什么能和人类相处得那么好？

  “萤瓶，别傻愣着了，快来坐！”

  萤笑嘻嘻地将叶银瓶引向刚刚擦拭干净的桌椅上，用袖子为她擦干。

  “你坐这，我让阿婆给你倒碗茶～”

  说罢。

  他拉着阿婆就在不远处交谈起来。

  阿婆笑吟吟地看着萤：“以前都不见小萤带姑娘来啊！”

  萤靠近阿婆的耳朵，小声说道：“阿婆，她精神不太好，我是在湖边遇见她的，想自杀来着，不过被我救起来了，待会你可千万别说什么奇怪的话啦。”

  阿婆一听，愣了一下，回头望着银瓶一红一白的衣衫，略显落魄。

  “好，阿婆知道。”

  萤点了点头，阿婆可比他经验丰富多了，萤当时光着身子来到茶馆时，什么都不懂，还是阿婆教他怎么像个人活着的。

  阿婆提着茶壶拿着茶杯来到银瓶的身旁坐下，将茶碗摆在她的面前，提着茶壶上下晃动。

  热腾腾的热气顺着绿茶白色的水柱冒出，茶香溢出。

  “姑娘哎，阿婆在这那么久都没见过萤那小子带人来玩，你是他朋友吗？”

  “嗯.......算是吧。”

  阿婆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悠悠然说道：“听姑娘的口音，像是旧都的那边的，随着主君南迁了？”

  “我是琅琊的。”叶银瓶捧着厚厚的茶碗答道。

  阿婆恍然，听说琅琊前些时日失守了，东麟这届主君也是不争气，贪图享乐，夜夜笙歌。想来这姑娘是逃难出来的了。

  “琅琊啊……那地方阿婆去过一次，那儿的琅琊石（三至五阶）可好看了。”

  叶银瓶紧了紧手，抿了抿嘴唇。

  “姑娘？”

  “我……”

  “害，这世界还大，可能会发生很多事，但总归还是有办法的嘞。——前些年头，大洪涝啊，把老婆子我茶楼都冲毁了，那时老婆子我感觉天都塌了。你看小萤，你别看他成天乐呵呵的，关键时候就数他最靠谱了，这茶楼啊，也是他那年夏天盖的。”

  阿婆手没闲着，给银瓶续上了一盏茶水。

  这想不开啊，都是一时的，过了那个点就好多了。

  “谢谢阿婆。”

  “姑娘，心情好点了吗？”阿婆看着叶银瓶，慈祥一笑。

  “好多了……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萤将抹布披在背上，叉着腰走了过来。

  “什么不知道怎么办？我能帮上忙吗？”

  他靠在阿婆的椅子上，望着落水的女子：她好美的。

  这也许就是一见钟情？

  女子抬眸看向这个稚气未脱的少年，他只是个小妖又能干什么呢？

  “没什么，我好多了。”

  叶银瓶捧起茶杯大饮一口，逃避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她撕掉袖口的布条，咬在口中，双手沿着额头往身后一抓，束起马尾，右手取来布袋，往手握住的地方一捆。

  眉目一皱，英气十足。

  “萤，谢谢你。”

  “生命就一次，好好珍惜生命才好——”

  “一年四季这么美丽，不得好好活着。”

  萤的脸上挂上笑容，虽然他见过其他三个季节怎么样，但夏天都这么美丽了，其他的季节肯定更美丽。

  他来到叶银瓶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饮了一口。

  “我说，你还没说你为什么大半夜一身是血西湖旁求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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