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叔推开书房的门，向中年男子讲了方才得到的消息，“老爷，陈初似乎是喝醉了，小姐现在正在照顾他。”

  “他也会喝醉吗？我记得你当时说他酒量很不错的。”中年男子本是想再找陈初谈一谈，可是现在人没找过来，还得到自己那宝贝女儿在照顾那小子的消息，自己女儿在那儿，他也不是很好去找那小子啊。

  “当是饮得太多了些。”杨叔低声道，当时来告诉自己消息的那个小厮说的可是摆满了数十个酒坛，真的很难想象那么多的酒水，陈初是如何能全部入肚的。

  中年男子摇了摇头，不愿再去纠结自己的女儿与那人是两情相悦还只是自己女儿的一厢情愿，无奈叹气道：“罢了，罢了，事情都安排好了吗？”

  “事情都安排好了，只是时间还未定下。”

  “越快越好，荷花节结束后便让小南离去吧。”中年男子挥了挥手，可杨叔却还留在原地未动分毫。

  中年男子看向面带犹豫的杨叔，问道：“有什么想问的就问吧。”

  “我听说小东少爷要回来了，他是否会干预我们的计划？我们是否要做一些后手？”杨叔低声问道，“您派去保护小东少爷的暗卫传了消息回来，小东少爷现在恐怕已经有了能改变现状的能力了。”

  中年男子轻声笑了笑，说道：“我知道你放心不下这两个孩子，放心吧，无论小东现在能否对付那些人我都不会让他参与进来的，当初让他发现那些我已经是酿下大错了，如今好不容易将他从这些事情中剔了出去，如何能再将他拉进来？这些事情，就该从我们这辈人这里了断，不管他们这些小辈如何，我们犯下的错只能由我们来纠正。”

  “是，老爷。”杨叔挺直身子，说道：“老爷，有一件事情我一直没和您讲，不是忘了，是没敢和您讲，当初若不是我……”

  中年男子伸出手按住了杨叔的肩膀，打断了他的话语，轻声说道：“我都知晓的，我从没怪过你，我想老穆也是这样想的。”

  杨叔张大了嘴巴，满脸震惊，他没想到中年男子居然一直都知道，当初若不是他出现了失误，或许少爷和小姐就不会陷入险境，夫人也不会为了保护小姐与少爷独自断后，老穆也不会被人围攻导致力竭而亡，穆于清也不会从那个光风霁月的少年变成现在这副杀伐果断的样子。这都是他的错啊，他本来准备一直瞒着的，因为他无法面对老爷，他从前是不喝酒的，但是那次之后他每晚不饮酒都无法入睡，只有酒才能让他心中的愧疚略微释怀一些……

  可是老爷一直都知道啊，明知道当初是他的错，可这么些年却从未问过他，从未怪过他……

  “有什么好哭的？可别哭病了啊。”中年男子抹去杨叔脸上的泪水，笑着说道：“老穆不在了，这次咱俩得努努力把他的那份补上啊。”

  “愿誓死跟随老爷！”

  ……

  身着宽大道袍的少年躺在床上，汗水染湿了他缠目的缎带，床前的少女伸手绕到少年脑后解开缠在一起的结，轻柔地绕了几圈将已经已湿透的缎带解开，缎带被摘下后少年的容貌清晰可见。

  少年眉头紧紧蹙起，呼吸略微有些急促，一张俊美的脸庞有些苍白，少女轻轻将少年额头几缕被汗水染湿的黑发捋到一旁，挽起袖子从水盆中拿起帕子拧干轻柔的替少年擦拭着脸庞。

  “小姐，您要不先下去休息一下吧，陈初公子这里交给我们就可以了。”端着水盆的丫鬟看着额头上满是细细汗水的小姐，眸子中满是心疼，这已经是他换的第五盆水了，小姐更是在扶着这个醉酒的家伙回来之后便一直在亲自照顾他，整整一个时辰都未曾离开分毫。因为小姐年纪小的原因，从前东少爷还在的时候，小姐都是被照顾的那一个，这还是自家小姐第一次这样照顾人。真不知道躺在床上的那个家伙值不值得自家小姐这般对待，丫鬟心中已经打定了主意，若是这家伙日后有半分对她家小姐不好，再和这次一样喝得酩酊大醉又或是仗着自己的相貌再去外面沾花惹草，那她便是做鬼也不会轻易饶过他。

  “嗯，醒酒汤和我让你们抓的药熬好了吗？”少女将手中的帕子交给另一个绿衣丫鬟，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轻声问道。

  绿衣丫鬟接过帕子，说道：“醒酒汤约莫还要半个时辰，您让我们熬的药已经熬好了，现在要端过来吗？”

  药的话味道比较重，在那边温着就可以，醒酒汤熬好后端过来在这边温着吧。”少女站起身，揉了揉眼，又看了一眼床上双眼紧闭的少年，“他要是又有什么情况记得来通知我。”

  “是，小姐。”丫鬟恭敬回答。

  “对了，醒酒汤熬好了也给李青山送一碗去吧，他也喝了不少酒。”姜南走出房门的前一刻补充说道。

  半个时辰后……

  “哇，这人长得是真的好看啊，之前他总蒙着眼睛，看不清相貌，实在没有想到这么好看，小姐的眼光是真的好啊。”一个丫鬟端着醒酒汤走进了房屋，压低声音说道。

  “那可不？长得不好看能将小姐迷成那样？那样的小姐我还是第一次见。”之前端着水盆的那个丫鬟看向躺在床上的少年，也低声说道：“可惜了，是个瞎子。”

  穿着绿衣服的丫鬟连忙捂住了之前端水盆的丫鬟的嘴巴，在她耳边低声说道：“你没看见小姐对他多上心嘛？你再乱嚼舌根子让小姐听到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我就是感觉他配不上小姐啊，小姐那么好的一人个人……”

  就在丫鬟还在低声耳语的时候陈初忽然从床上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陈公子，你怎么了？”绿衣丫鬟急忙问道，同时指示一个丫鬟去喊她们小姐。

  “陈公子？陈公子？”绿衣丫鬟见陈初没有反应，又叫了两声。

  “陈初？你醒了？还好吗？”姜南跑了进来，头发随意拢在脑后，身上除了里衣只披着一件外袍，白皙的脚后跟裸露在外，眼中是还未睡醒的朦胧。

  “小姐，陈公子坐起来之后便一直保持这个姿势，我叫了许多声他也没有反应。”绿衣丫鬟边说边帮姜南系好外袍的束带。

  姜南走到床前，轻声唤道：“陈初，你怎么样了？”

  坐在床上的少年双手垂在身侧，丝毫未动。

  “你们，不是幻境吗？”陈初看着火焰中的面孔，问道。

  火焰中的面孔狰狞着嘶喊。

  “幻境？可是是你杀了我们啊！”

  “我们明明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要杀我们？”

  “你当真是没有良心啊！”

  陈初缓缓说道：“我杀了你们……”

  “对呀！用你手中的剑！”

  陈初下意识看向自己的手，不知何时，一柄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鲜血沿着剑尖滴落进肆虐的火焰中………他渐渐看不清火焰中的面孔了，只是不断重复着那一句话……我杀了你们……

  陈初低下了脑袋看着脚下被鲜血染红的土地缓缓闭上了眼睛，手中长剑举起，对准了自己的心口……

  “陈初……”

  有人呼喊他……

  他抬起头，睁开了眼睛，有人在火焰那边呼喊着他……他丢下了手中的剑，朝着那人跑去……身后有人在追赶他，那些人叫喊着让他偿命……

  他穿过了火焰，面前是深不见底的悬崖……那个人在对面呼喊着，他听不清声音，但是他却明白那人在叫他跳过去。

  对，跳过去，那人向他伸出了手……

  他看向后方穷追不舍的面孔，纵身一跃……抓住了那人的手，他抬起头却看不清那人的面孔……

  他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对呀！他现在……看不见啊……

  陈初忽然惊醒过来，他此时正握着姜南的手，呼吸急促，身上衣服，连带着最外面的道袍都被汗浸湿。

  “你怎么样了？”姜南见喊陈初没有反应，便准备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看看能不能叫醒他，可是手才刚刚碰到他的肩膀就被抓住了。

  陈初松开了握着的手，低垂着头，按着胸口，他是怎么了？为什么他会想起那些人来，那明明是幻境，自己难道连这个都过不去吗？还是说自己酒喝得多了，导致脑子不清醒，心也乱了？火中的那个看不清面孔的人又是谁呢？

  陈初摇摇头，轻声说道：“我没事，做了个……不太好的梦。”

  姜南见到陈初醒了过来，松了口气，问道：“你要不要喝碗醒酒汤？”

  “谢谢。”陈初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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