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景岚还是不放心，亲自跟着车去机场接宋敏华。

“辛苦你了宋女士，您要不要先去酒店休息一会？”

“不用了，”宋敏华摆摆手，“我已经休息得很好了，先去你工作的地方吧。”

“好。”

车子开了一个小时才从机场到了电视台，一到台里各部门就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彩排事宜。

经过这两天的突击补习，见到宋敏华本人出现，有人觉得稀奇有人诧异，更多人则是佩服这位女士能在当年那样的艰苦环境下做出的卓越贡献。

看到景岚递过来的稿子，她笑了笑，“你这把我说得太夸张了。”

“这是按照您当年的实际情况来编辑稿子的，在我们眼里您就是这样一个夸张的人。”

宋敏华合上稿子，郑重其事地说：“景岚，我同意接受你的采访并不是为了讲述当年的事情。”

“那些事情在我看来并不算什么，当年我做那些事不是为了接受人们的赞扬，我只想他们享受现在的美好生活就够了，所以没有必要翻来覆去地说。”

景岚看着面前的老人，突然产生了一种无地自容的羞愧感。

“那您觉得怎么改比较好？”

“不用改，咱们就像那天一样，自然地聊天。”宋敏华将稿子递给她，“聊一聊当今世界经济的发展，聊一聊我这个年龄层的人对社会经济的看法，聊一聊人老了也是有能力和这个时代一起进步的。”

“景岚，我相信你，也请你相信我。咱们就这样开始，好吗？”

景岚迎上她信任的目光。

不为名不逐利，她人生的意义于景岚而言，可望而不可即。

“好，”她将稿子交给旁边的编辑，“那咱们开始吧。”

没有稿子，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在围观这场彩排。

尽管思想跟不上现在大多数的年轻人，但从话里行间还是能感受到宋敏华深厚的知识底蕴。

或许，时代进步时她走得慢了一些。

但当前路出现大雾，她却是雾中最亮的指示灯。

两人的对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比预期的采访时间要长许多。

经过不断地删删减减，最后才把完稿定了下来。

到了下班的点，景岚让吴佳琳将宋敏华和她儿子送回了酒店，自己则继续留在台里做后续工作。

夜色悄然降临，她从电脑前抬起头看向墙上的钟表，不知不觉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收拾好东西正准备下班，包里的手机却是突然响了起来。

听到这个铃声，景岚的心陡然间跳动了一下。再看到来电显示，心就愈发跳得厉害了。

按下接听键，她将手机放在耳边。

“凌晨一点，让你的人准备好。”

景岚眉头微蹙，“为什么是凌晨一点？”

“想知道的话，可以亲自来看看。”

蔡茂芸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

挂掉电话，景岚心里越想越不对劲，她忙从通讯录里找到汪致梅的电话，将情况给她说了一遍。

“看来，她是想把事情闹到人尽皆知。”

听她似乎已经心中有数，景岚忙问：“所以您知道她想干什么吗？”

汪致梅没有明说，却只是告诉她一句话。

“景岚，等你去看了就知道，要想在这个圈子里生存下去，你要抛弃的东西只会多不会少。”

听到这句话，景岚只感觉一股寒意从脚下蔓延至全身。

她没有选择回家，而是先驱车去了西郊。

望着不远处的工厂大楼，景岚思绪万千。

京市的四年，如过往云烟在眼前飘过。

一步又一步，走得艰难又坎坷。

回头望去，有人帮她治愈了回忆，未来却还是孤独前行。

景岚看向手上的戒指。

许久，蝴蝶飞离了她的无名指。

距离一点还剩半个小时，景岚按照蔡茂芸的话去了她那边。

站在半山腰，可以俯瞰到整个工厂的全貌。

“景岚，我听说阆西也有很多山。”

蔡茂芸突然开口。

“嗯，很多。”

“那咱们脚下这座山，是不是要矮许多。”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问的意义是什么，但景岚还是回答了她。

“对，很矮。”

“所以你不觉得很神奇吗？你从大山走向平地，今晚过后，你命运也会一样平坦顺利。”

景岚知道蔡茂芸在告诉自己，她没有忘记和她的交易。

可这些话，不听也罢。

“杜鸣彦那边，没什么动静吧？”

“没有。”

蔡茂芸转头看她，似乎想从她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可她却只是盯着山下的工厂，没表现出什么端倪。

收回眼神，她抬手看了眼时间。

距离凌晨一点还有一分钟。

她嘴唇轻轻勾起，“景岚，我希望你能记得这一刻。这是我为你灿烂的未来，亲手放的烟火。”

景岚还没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意思，就听得山下一声巨响。

一瞬间，她僵在了原地。

浓烟遮住了天上的星星。

遮住了月亮燃烧后的血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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