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嚓一声，清粥混着瓷器碎片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

景岚忙用手将衣服和被子上的粥擦去，而后麻利地拿来工具将地上的东西收拾干净。

佟兆英坐在床上，像一个空洞的壳子，注视着这一切。

“主任，换个衣服吧。”

她点了点头，掀开被子起身去换衣服，景岚则是带着床上的被子去了屋外交给玲姨。

“主任的手又不听使唤了？”

“嗯。”

玲姨望向门口，长长叹了口气，“明明手术做得挺成功的，怎么这病却越来越严重了，医生到底怎么说的？”

“说是中风的症状，只能吃药做康复，手术的话主任的身体承受不住的。”

“中风？！”玲姨惊呼一声，“怎么好端端的就中风了，以前从来没有听过主任还有这个病啊。”

景岚搓了搓额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玲姨这个问题。

此时的她也已经有些心力交瘁了。

“玲姨，麻烦您先去把被子换下来吧。”

“好好，厨房里还有粥，你去吃点吧，这段时间也辛苦你了天天跑来跑去。”

“嗯嗯，您也辛苦了。”

等玲姨去了屋里，景岚在一旁的阶梯上坐下。

她撑着额头，眼神像是没有焦点地落在空中。

之前以为过了冬天情况就能好转，可现在春天已经快过半，佟兆英的身体却还是和从前一样。

甚至，更严重了。

手抖偏瘫的频率越来越高，精神也总是萎靡不振，十次有八次自己来时佟兆英都是躺在床上的。

她也让佟兆英去医院检查过，拍了许多片子，可检查结果远没有她想象得那么严重。

康复每周都在做，药也每天都在吃。

情况仍没有一点好转。

问题到底出现在哪儿了呢？

景岚捂着脸，无力的叹息从指缝中传出。

归于虚空，没有回应。

等玲姨把东西换好，景岚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表情走进屋内。

佟兆英靠在床头，整个人仿佛被覆盖上了一层落寞的灰。

即使灯光如炬，却也无法照亮她的身体。

景岚坐在床边的椅子上，“主任，明天的康复是下午两点，到时候我过来接您。”

“你又跟人换班了？”她回过神。

“没事的，后面我多顶两天就好了。”

她眉头皱起，“明天我自己去就可以了，赶紧把班换回来。更何况你现在还在竞争副总监的位置，总这么搞其他人会对你有意见的。”

“没事的，一个副总监而已没多大问题的。”

“你别掉以轻心，”佟兆英神情严肃，“任何时候都不能放松警惕，你怎么现在反而还不懂了呢。”

说完，她便意识到自己又无意识地情绪上涌了，心中顿时懊悔不已，

“抱歉，我没控制住情绪。”

景岚笑了笑，“没关系的主任，我知道您是为我好。不过上次大使的事情让我在台里风评挺好的，再加上我和陈宽还有王汉林他们打过招呼了，这个位置肯定不会有问题的。”

佟兆英握住她的手，“你我当然放心，可陈宽暗地里扶持林秋霞这个事，我总觉得他会在背后搞鬼。”

“他不会的，我上次已经敲打过他了。只要他还想当台长，就不可能有这个胆子的。”

“我就怕他表面上是曲意逢迎，实际上就等着在这个时候摆你一道。毕竟他也是个副台长，一直被你这么压着，心里肯定不甘心，”

“您放心吧，我心里都有分寸的。”景岚替她扯了扯被子，“您现在的目标就是好好养病，至于其他的您不用担心，我都会处理好的。”

“景岚。”

“怎么了主任？”

“我想睡了，”佟兆英拍拍她的手，“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去吧。”

景岚看出她的表情也确实有些疲惫，点头道：“好，您早点睡吧，我明天过来接你。”

“嗯。”

灯灭，屋内陷入一片晦暗。

佟兆英缓缓睁开眼，月光借着玻璃反射来到她眼前。

她从被子里抬起手，伸进那月色之中。

可手一到半空，却开始小幅度地颤抖起来。

像是失了力一般，右手猛地摔到了床上。

明明能感知到它的存在，可佟兆英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它的力量。

端不起碗，写不了字，下不了棋。

什么忙也帮不上，与废人又有什么两样。

她什么忙也帮不上，只能像个废人一样，坐在床上发泄着莫名其妙的怨气。

她明明…不想变成这样。

可为什么，命运却总是让人重蹈覆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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