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小杜他们家人吃吧，忻薇他们家也让我晚上过去吃饭，我好久没去了，也不好推辞。”

“不用来接我，待会朕宇会送我回去的。”

“嗯，你替我买个乔迁礼物送给他们吧，就当是我的一份心意。

挂掉电话，佟兆英长叹一口气，将手机放回包里，她看向面前的人。

“看的出来是什么情况吗？”

黄院长放下手里的检查报告，眉头微皱，“您也知道在手术前您就已经有了中风的症状，再加上这次手术过程也出现了比较大的风险，所以会引起您这些自身的基础病可能会出现加重的现象。”

“有办法治吗？”

“目前可以服药，做一些康复的治疗缓解症状的加重，但想要根除恐怕有些难，因为您的身体还处于一个恢复期，短期内是没办法承受风险的。”

佟兆英扶着额头，脸色越来越凝重。

她坐在椅子上，沉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那如果一直好好吃药做康复的话…后面不会有生活上的困难吧？”

黄院长抿了抿唇，“近段时间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您要积极投入治疗，不能像以前那样一直拖着，这样到了后期只会越来越严重。”

“那就好，”听到没有问题，佟兆英的眉头渐渐舒展，“那我就先去拿药了。”

“我陪您去吧。”

拿完药黄院长将人送到了门口，又向她嘱咐了几句生活上的注意事项。

佟兆英一一记下，“对了业清，下次如果景岚陪着我过来，她要是问起我的情况你就说一切都好。”

“可是您……”

“我知道，”佟兆英声音低沉，“她也有她自己的事情要做，我不想让她总是因为我分心。”

”佟姨，我能看得出来景小姐是很在乎你的病情。”黄业清说，“如果您这样瞒着她，万一她日后知道了，只怕会很难接受。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病，您也不要因为这个思虑过重。”

她垂着眸子，“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我先走了。”

坐上出租车，佟兆英望着窗外的川流不息，记忆回到几个小时前的会议室里。

那一摔，摔碎了她的自尊。

尽管很快强撑着站了起来，但她知道，那些摔碎的尊严已黏不回去了。

她已经老了，强硬的外壳也被岁月与病痛渐渐腐蚀。

佟兆英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她闭上眼，不想再去回忆当时的情况。

可黑暗之中，母亲躺在病床上枯槁的模样，却在此刻趁虚而入闯入她的脑海。

恍然间，母亲的模样变了。

变得看不清了。

佟兆英不敢再去细看，她突然有些害怕。

她害怕看见自己。

人老了，胆子也小了。

恰在这时，出租车到了胡同口，佟兆英这才从记忆中得以喘息。

她刚一下车，包里的手机就又响了起来。

是景岚的电话。

“主任，你到家了吗？”

“刚到，”佟兆英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变得轻松，“你吃过了吧？”

“吃过了，我今天听佳琳说你开会的时候摔了一跤是怎么回事？”

“就是不小心踩空了。”

“您下午怎么没给我说一声，有没有摔到哪？要不要我带您去医院检查一下？”

“就是摔了一下，何必跑到医院去，”佟兆英慢步走在青石板路上，“我好得很，不用老这么惦记我。”

“您这刚做完手术可得仔细着点，下回台里再有什么事该推还是推掉吧，不要太逞强。”

“知道了，”她来到门口，按下指纹，“你那边怎么那么吵？”

“我在公园里陪王阿姨散步，这边有人唱戏呢所以就吵了些。”

“怪不得，你们去好好散步吧，我到家了。”

“那行，您早点休息，明天我去看您。”

“那明天我让小玲多买点你爱吃的菜，过来吃个中饭吧。”

“好。”

耳边没了声音，佟兆英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院子里，风卷起几片叶子，落到了石桌上。

第一次，她路过了那几片叶子，没有拂去。

市中心的朝新公园。

亭子内，一位老爷爷站在中央，嘴里一边唱着武生唱段一边拿着短剑比划。

一段唱完，周围响起阵阵喝彩与掌声。

景岚将手机收好正要返回去时，却见杜梦欢从亭子里走了出来。

“你怎么出来了，阿姨呢？”

“她说她要自己看会，让咱俩去别地逛逛，不用陪着她。”

“那怎么行，她这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走丢了怎么办。”

“我知道，”杜梦欢在一旁的长椅坐下，“所以我在这坐着等她，我怕我要是一直站那，她心里也会有负担。”

景岚笑了笑，在她旁边坐下，“你想得倒是周全。”

“没办法，我妈她就是这样一个人，总是事事为我们考虑，这回要不是我跟我哥都在劝她，她也不一定会搬到这里来。”

“不过还好现在搬来了，我看阿姨好像还挺喜欢这里的。”

杜梦欢往亭子里望了一眼，“是啊，郊外哪能有这么热闹，那段时间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待在家怎么熬的。”

她靠在景岚的肩头，“景岚姐，真的谢谢你。要不是你，我真不知道入职后该怎么办了。”

“这事是你们全家人自己商量的结果，“景岚说，“不用谢我。”

“怎么会，要不是你劝我哥，哪能那么快就搬家。”

“不是我劝你哥，是你哥他本来就有这个意思。”

“景岚姐，我哥这个人我了解，有这个意思的话他早就去做了，”杜梦欢坐起身，“说起来，我发现他真的很听你的话。”

“不过也不奇怪，他那么喜欢你，你的话他肯定听得明明白白的。”

听到这话，景岚的脸不自觉撇开，“哪有，只不过我恰巧说中了他想做的事情而已。”

杜梦欢看出她是害羞了，便道：“好啦好啦，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谢谢你的。这段时间我努力钱，等到你们结婚的时候一定给你们包个大红包。”

景岚拍了一下她的脑袋，“乱说什么呢你。”

“哪有乱说，”杜梦欢揉着额头，“你这个嫂子我可一直都盼着呢。”

“那你就盼着吧，我得先走了。”

“这么快就回去吗？”

“不是，”想起佟兆英，景岚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主任她今天摔了，我得去看看。”

杜梦欢也明白她对佟兆英的事格外上心，“行，那你去吧，我跟我妈说一声。”

“嗯，改天我再过来。”

四合院内，佟兆英洗漱完，没有躺到床上。

她拿出棋盘摆在桌上，像以前一样，与自己对弈。

可不知为何，在下到第五回时，她便没有再动了。

很奇怪，过了这么久她才感觉到，与自己对弈是何其孤独的一件事。

看着棋盘上的棋子，佟兆英长叹一口气。

她已经不记得，自己今天叹了多少次气。

只觉得今天格外疲惫，格外空落。

她站起身，决定去睡觉，结束这种无所谓的孤独。

然而就当她准备躺下时，庭外传来一声开门的声音。

声音很轻，但让这满院的孤寂有了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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