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名单推回桌中，李杨的语气，还是没有半分波动。

“他们要死，你们也一样。”

“如不想体面，我倒是乐意效劳。”

闻言，百振文张口，欲要再度晓之以理。

一旁的苏总一抬手，将他的话拦在嘴边。

轻叹一口气，苏总起身走向李杨，亲手递过去一沓资料。

李杨恍若未见，根本不去接。

于是，苏总只能将之放在桌上，轻声说明，

“这份名单，是我们选定的继任者。”

“用于接任参与围猎你的所有中、高决策层。”

说着，苏总目光灼灼，定在李杨身上，

“但我的继任者，不在其上。”

“请你接任我的位置，担起我们未能担起的文明延续。”

李杨仍没有搭话，只是瞥向推远的手枪。

“我这一生，将将过半。”

“理想中的手摘星辰、太阳光耀我没做到。”

“甚至，于大灾中的既挽狂澜，我也称之有愧。”

苏总的脸上，出现浓浓的落魄。

一整个人儿的心气，似乎都在自我评定中瞬间散去。

他再次看向李杨，眼中的落寞逐渐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无限的期盼。

“为万世开太平。”

“我信你能。”

说罢，苏总回到自己的主位，看向那支黑色的手枪。

他知道，只要对准自己轻轻扣动扳机，这一切的一切都会划上句号。

什么国家的未来，什么幸存者的延续，什么文明的保留...

他再也不用操心。

盯着李杨，苏总心里有很多话，但唯独没有一句是为自己开脱。

自己死后，后续执牛耳者，能继续先人及自己没有走完的路么？

李杨...他会去争吗？

他有资格，但真有能力么？

然而，苏总没有再吐一个字。

抓起枪，枪口顶着脑门，冷冰冰的。

“苏总！”

“苏总！？”

“李杨！”

几声急促的呼唤，有劝解，有愠怒，有祈求。

回应他们的，只有一声清脆响亮的枪声。

血花绽开，弹头穿透苏总的头骨。

那个脊背仍然挺拔的执掌者，轰然坐回座位，恍若山崩。

头颅微微一歪，他靠着背，像极了前几天疲惫的小憩。

此情此景，李杨如若未见，只是将目光投向其他三人。

一声长叹，凌刚从苏总的手中“接”过枪，以同样的姿势了结自己。

然后，是第三声、第四声枪响。

作战大厅，新鲜的血腥气扑鼻。

看着对面一排而坐的四人，李杨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

他压根不需要怜悯。

正如他所说，他来幽京，本就是要他们的命。

国家动荡？

幸存者覆灭？

呵...

那我李杨多少次真正的死亡，所受的痛苦和折磨，该冲谁委屈？

决策团不死，杀身之仇如鲠在喉。

心中的杀仇释放，深处的恨确实淡了许多。

“唉...”

看着眼前脑浆迸裂的四具尸体，李杨一直淡漠的脸上，终于浮上化不开的惆怅、复杂。

谁会想到，执掌这么巨大国度的几个决策者，会以这样一个不算体面且夸张的方式死在权力的正中心？

甚至，最高执掌者，还满心要将权柄过渡到逼死他们的凶手掌中。

杀自己是真的，心系苍生，也是真的。

世间没有两全其美，身在其位，或许真是身不由己吧。

执掌者，也是人，他没有普度众生的神力。

在不可控的灾难中，他们只能选择更多人的生存。

更多的生存，文明的延续，需要代价。

不过是成为代价的人，掌握了反客为主的力量而已。

以苏总为首的执掌者团体，能杀么？

能杀。

但确实不能杀。

李杨不怕担毁灭人类的暴徒之名，更不愿担救世主之名。

可这不代表，他对间接毁灭人类的事儿不在意。

屏住呼吸，李杨一抬手掌，轻轻一握。

能量席卷，瞬间笼罩眼前四人，顺着他们身上的每一根汗毛倒灌。

被弹头撕开的大脑，肉眼可见的滋长、完整。

淤血、碎骨，被李杨控制的能量顺着贯穿的伤口挤出。

短短十几秒，被弹头冲破的脑仁便彻底完好。

紧接着，是碎裂的头骨、头皮。

前后不到一分钟，头皮重新覆盖，就连原本的秃顶，都被催出了头发。

已闭的双眸，忽的打开。

一道年轻的身影，重新映入眼中。

苏总多年处变不惊的脸庞，终于显露一抹诧异。

记忆的最后一瞬，不是弹头撕裂大脑带来的意识轰鸣么？

怎么...

蓦地，他微皱眉头，摸了摸后脑。

入手黏滑...

是搅碎的血和脑浆。

可后脑，并没有贯穿的伤势。

愣神间，身旁的三人，也从“浅浅的死亡”中复生。

他们...确实死了。

但也确实活了。

“呵呵呵...”

李杨失笑，终于不再是一成不变的漠然。

有些滑稽的场面，在权柄的最高执掌团体中更显得滑稽。

褪去了权柄的神性，大概更接近人该有的反应。

李杨的笑声，感染了其他人。

一时间，低沉的笑声取代了刚才沉闷的枪响。

几只老狐狸，又怎不知死而复生的意义。

他们为自己而笑，也为幸存者而笑，更为李杨而笑。

生命总会消逝，可人性的光辉，可称世间的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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