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杨陷入了一个死循环，他不能从杀戮中跳脱。

  身瘾好戒，心瘾难戒。

  能压制住主观，压制不住本能。

  发泄一般，将广场集聚的丧尸杀戮一空。

  拎着两米多长的螺纹钢，李杨缓身而去。

  沉重的钢体，趟开积雪，和地面摩擦，发出不算悦耳的脆响，在没有人类喧嚣的城市，分外扎耳。

  就这样大摇大摆的于街道中行进，李杨根本不避讳丧尸，不避讳什么异变体。

  遇到了，即杀。

  杀不了的，就射杀。

  坊琅市，几百万丧尸沉浮，却拦不住肆意妄为的、一个小小的人类。

  走出好一段距离，肃清一空的街道，只有李杨孤零零的身影，比丧尸还像丧尸。

  秣陵街道，坊琅曾经最豪华的商业街。

  如今，这里几遭变故。

  先是部队的搜救，再是某些试验小队的轮番针对性猎杀。

  再到最近，尸潮的不正常涌出。

  原本丧尸密度最大的城区，却沦为一片“空城”。

  富饶的区域，空旷的区域，很快成为挣扎在城市的幸存者圣地。

  周围，但凡摸得着的人，都向此处靠近。

  在发现大量完好物资的同时，又几乎没有游荡的丧尸和异变体，所有幸存者都疯了。

  生存，是长久生存下去的希望！

  于是，短短时间里，相当数量的幸存者汇集到这里。

  规模上比不上尸潮的集聚，可表现上丝毫不差，甚至远远超出。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端，说不上来这是人类刻画在基因的优胜劣汰，还是彻彻底底的劣等基因。

  失去法律和约束，争端也意味着杀戮。

  幸存者们，彼此达成共识，又彼此间相互攻杀。

  死的人多了，像模像样的队伍也逐渐衍生完成，趋于平静，共同分割这块大蛋糕。

  衣、食、住、饰、娱...

  最繁华的城市中心，只要有人类到来，它立马还是那个繁华的都市。

  缺衣少食的幸存者，摇身一变。

  原先难以仰望的奢侈品，任由取拿。

  衣着贵重，往日不可攀及的财富唾手可得。

  名烟酒水，金银珠宝，任由取用。

  占到，即得到。

  女人，任性的权利...

  一切末世前不敢想的领域，一朝击破道德高地，就在进驻这里的短短时间，不知多少人瞬间沉迷其中。

  若是不知情的人猛然踏足这座丧尸环绕的城市中心里，一定会诧异到极致。

  怎么...会有这么一片比末世前还要纸醉金迷的区域？

  可惜，先行者掌握铁律。

  一切的头部资源，永远是被先攀临者把握。

  陆续再冒死赶来的幸存者，幸运的能成为低人一等的供养者，不幸运的，或死在途中，或被先占据区域的同类射杀。

  拖着螺纹钢行进的李杨，漫无目的。

  他正面的方向，却又正正是秣陵街道的方向。

  他不知道，也没有人知道，之所以这里所有丧尸的不正常涌出，归根结底就是李杨的不断杀戮所牵引。

  它们，再也不会回去了。

  李杨手中托着的螺纹钢，早就把它们送进真正的地狱。

  寒风瑟瑟，没有汽车，没有人类的工业，冬天明显更冷，来年气温的爬升，明显更慢。

  依然牢固、巨大的广告牌上，鎏金的老凤黄金熠熠生辉。

  广告牌上，一扇窗后，几个人头露出一小半，悄咪咪的观察拖着螺纹钢机械前行的李杨。

  “程五，拖着条棍子前进...这不是人吧！？”

  轻轻地，一道人声响起，虽是疑问，但语气十分笃定。

  被叫做程五的人，咔嚓一声将手里的步枪上膛，抵肩瞄准，

  “不管是不是人，一枪下去没有区别。”

  “拖着条棍子也不奇怪，别说拖棍子了，玩女丧尸的你也不是没见过！”

  “丧尸的自主性，越来越高。”

  “哪天，有丧尸开着坦克来轰我，我也不惊讶...”

  “嗯...得有一百五十米...”

  程五似乎是个碎嘴子。

  喋喋不休间，他微微移动枪口，缓慢行进的李杨，倒是一个十分容易击中的目标。

  屏住呼吸，尽可能的减少身体的抖动。

  这个距离，命中目标对他来说，依然算个挑战。

  “砰！”

  寂静里，远处忽的炸起一声枪响。

  弹头从空气中划过，拖出常人肉眼不以捕捉的波纹。

  下一秒，一道拎着螺纹钢拖行的木讷身影，头颅猛地后仰，被猝然袭来的弹头冲击在地。

  “中了！”

  “程五，无师自通，准头见长啊！”

  旁边的人出声称赞，对于这些没有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人来说，即使产生异变体质暴增，精准射击对他们来说依然是高精技术活儿。

  “那是，大战士得有大战士的样子！”

  程五笑眯了眼睛，很是受用。

  但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远处一枪击倒的身影，又爬了起来。

  “程五，你他娘的打偏了！”

  程五皱起眉头，低声念叨，

  “不可能打偏，刚才它倒了。”

  一旁，队友还在逼逼，说他打的不准。

  “噤声。”

  程五再度抵枪瞄准，静止不动的目标，命中起来会更加容易。

  远处，充当靶子的李杨，的的确确被一枪击中额头。

  不过，步枪弹想钻进三级战士的颅骨，还是难了些！

  伸手摸向额头，将镶进皮肉的变形弹头抠出。

  李杨时时压制心瘾的浑噩大脑，在突如其来的撞击下，隐隐有清醒的状况。

  “枪...”

  嘶哑的声音响起，像两截朽木的摩擦。

  “砰！”

  清脆的枪声又起，子弹急速划破空气的凄啸声，由远及近。

  李杨的头颅，再度猛地后仰。

  又一颗变了形的弹头嵌在额头，让他大脑再度一震。

  子弹的冲击，让墨镜脱落。

  一双猩红的眸子，迎着弹头射来的方向看去。

  “操！”

  “他妈见鬼了！”

  “它知道哪打枪！”

  程五瞪大眼睛，对转过头颅的李杨满脸不可思议。

  一旁的其他几人，也是一样的表情。

  刚才可以说程五打空枪，这一枪大家可都盯着呢！

  那道身影头颅狠狠后仰，分明是中弹的表现，还是头颅中弹。

  怎么不死？

  这么小的体型，能硬扛子弹，是什么新型的丧尸异变体？

  总之，不可能是人。

  没有人，能抵挡子弹的直射，异变体战士也不行！

  但李杨确实是人。

  只是时时压制同化晶体带来的心瘾，已然浑噩罢了。

  加上他近似不眠不休的厮杀九十几天，别说人，就连身后背负的重弓都被封进血痂。

  也不怪程五几人认不出，这样一个行动迟缓又浑身布满血痂的人影，不是丧尸又是什么？

  “你们也准备，它不简单。”

  程五心脏砰砰直跳，有种不太好的感觉。

  再度扣动扳机，冲着远处的身影精准点射，可让几人亡魂皆冒的场景出现了！

  远处的“丧尸”头颅一偏，堂而皇之的将射去的弹头躲过。

  同时，他们也感觉浑身一凉，似有一双看不见的眼睛，从天顶从他们身上扫视而过。

  首当其冲的，是射手程五。

  他忽的收枪，背靠墙体，大口呼吸，仿佛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不到两秒，他的头上满是冷汗，连话都说不利索，

  “它...它发现我了！”

  话音未落，准备协同程五开枪的几人，便看到远处的丧尸一抬手，将身后拖着的黑棍扬了起来。

  没等他们搞清状况，只见那道身影手臂在阳光下掠出一片残影。

  连带着扬起的黑棍，一瞬间都无限延长，似孙悟空的金箍棒，从远处向这里连接！

  “躲！”

  所有人的脑中，都浮现出这么一个字。

  可惜，下缩的头颅刚刚沉降0.1毫米，便感觉楼体轻轻一震。

  紧接着，耳中传来空气的爆鸣。

  周围，完好的玻璃窗，齐齐爆裂。

  音浪翻滚，吹得他们东倒西歪，耳朵嗡嗡直响。

  慌乱爬起身，其中一人惊叫一声，指着程五。

  背靠墙体的他，此刻正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胸口。

  一握粗细的血洞，正汩汩冒血。

  “我...”

  “咳咳...”

  程五想开口说话，喉咙的血沫，却一个劲的往上涌。

  鲜血的急速流失，让他体温骤降。

  没吐出一句完整的话，便一头抢地，只剩抽搐。

  而他的后背上，大大小小的混凝土块一二百枚，将他点成了蜂窝。

  失去了程五的身体遮挡，墙体上，一握粗细的洞口，前后通透，平滑无比。

  其中，不乏有钢筋阻拦，可都没能抵挡射来的黑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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