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娃娃，老头子我这是第三次来，前两次跟你说的事，能不能成？”

  说话的是一名头发雪白、仙虚飘飘、半身灰袍的老者，之所以是半身，实因他把身后长袍系在了腰间，两只裤管卷到大腿，光秃秃的腿脚上全是泥泞污渍，委实是破碎了前两次见面给人留下的道骨仙风的高人形象。

  对面站着的是他口中的“小娃娃”，十四五岁的年纪，一双星目，两条剑眉，轮廓分明的脸颊配着修长挺拔的身形，若忽略其稍稍泛白的脸色，活脱脱一个风流倜傥的美少年。

  “老人家”，少年这时开口道，“不是不想与你做买卖，实在是你这要求……别人做买卖都是吹毛求疵的挑最好的，而你张口就是要铺子里最差的……”

  少年一脸为难之色，却还是耐心与老者解释道，“买卖虽说讲究的是你情我愿，可也得货真价实、童叟无欺啊，你要是千挑万选从我这挑了个最差的，传出去我这生意还做不做了”。

  “我这也是没办法，这城里的铺子我都走遍了，别家倒都是干脆利落，恨不能多从老头子我身上捞一笔，就你这儿事多！”

  说到这老者指着自己的腿脚，“我都亲自去泥里捣鼓了三天，还是一无所获。你这是最后的地方了，实在没有老头子心仪的，我也终是可以死心”。

  少年一脸的疑惑不解，“世人皆知九宫莲的品质从外形色泽就可辨别，且是品质越高越好，一些供宗门世家的货甚至要求品质保证。你老这反其道而行之，难道有玄机”？

  “没有”，老者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看着少年，略微一沉吟，“这样吧，你把店里品质最次的九宫莲拿出来让我挑一个，我呢也把我身上最差的东西拿出来随你挑一个，一锤子买卖，怎么样”？

  少年没有多加思索，起身去里间，把十多个没人要的残次品全抱了出来，他知道今天要是满足不了眼前这老者，他肯定还会回来，这样的麻烦其实可以不那么麻烦。

  在少年回来将东西放到展台上的同时，老者也取出了十多件造型各异的武器，放下之后迫不及待地挑起了那些残次的九宫莲，那翻来覆去、小心翼翼的样子，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怕不是比他年轻时候挑伴侣还认真？少年眼里看着，心里想着。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老者终于是放下了拿起来看了半晌的最后一个九宫莲，一阵惆怅，小声嘀咕着：难道是我感应错了，不应该啊！

  眼看老者挑完了，已等不及坐了好一会儿的少年连忙起身问到，“可有挑到中意的？”

  老者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被他挑过一遍的九宫莲，思索了一瞬，“这样吧，这些我都要了。”一无所获，他还是不甘心，想着弄几个残次品回去摸索一下，捋一捋问题到底出在了哪里。

  “也好，都送给你老好了”，少年笑了笑，反正这些残次的九宫莲就算老者没挑中随后也要被处理了。

  “别，我可不想被人说成倚老卖老，说好了童叟无欺的”，老者手一指他拿出的武器，“这些东西虽说是我身上最差的，品阶其实还不错，你挑一件”。

  “我没有修为”，少年自嘲了一句，撇了撇嘴，“你老既然这样说，我就挑一件，权当做个念想”，少年把所有武器看了一遍，拿起了一根断棍，“就它吧”。

  老者原本心不在焉，看少年挑了那根断棍，足足愣了半晌，“你没有修为？那你为何会挑它？”

  少年被老者的反应怔了一下，随后解释到，“这些九宫莲不值钱，可不敢让你老破费了。我是看它断了所以挑了它，莫不是这棍子很贵重？”

  “罢了”，老者点了点头，挥了挥手，“它……以前风光过，如今只是一根断了的死物而已，你喜欢就拿去吧”。他看着少年，想了一下，“看你面色泛白，又不似染恙未愈，胸口还有着一丝邪异之气，被邪气入过体”?

  少年正因老者的前半句话拿着手中的断棍打量着，听到这时，他微微一笑，这在清溪城也不是什么秘密，说道：

  “出生时邪气入过体，虽痊愈得以保住性命，却也落下病根导致无法修行，胸口的玉坠是母亲寻来的灵玉，说是能祛祟辟邪，要不是有它滋养温润着，怕是已经没有现在的我了”。

  老者恍然，既是对方已知晓，他也不再多言。

  收了展台上剩余的武器，就要迈步离去，到门口停下又走了回来，掏出了一枚木牌，递给少年道，“要是有品质特别差，或者变异的之类的九宫莲，你可以持此令让清溪城的器堂转交给我，也可以直接到清莲郡的器宗找我”。

  老者说罢，径直离去。

  目送老者离去，少年抬手看着手中的木牌，见中间刻了一个“器”字，恍然一阵，想到了老者的身份，器宗的人。

  这片大陆光怪陆离，群魔乱舞，以修炼为尊，伴随着修道之人种类的不同，繁衍出了琳琅满目的职业，矗立着各种各样的宗门，器宗绝对是其中的一尊庞然大物。

  器，武器也，包括但不限于各种兵器，暗器……器宗，一个以制造和贩卖武器为主要职业的宗门。

  清溪城这样的小城一般是没资格让器宗看重的，但因九宫莲在此城大量出产，因而管辖清溪城的清莲郡任由其所在的器宗分宗在清溪城成立了一个器堂，专门负责此地九宫莲的出产与运输。

  少年跟器堂打了不少交道，对器宗也有一定的了解，所以能猜出老者的身份不足为奇。

  只是以老者的身份以及眼光，为何……算了，少年摇摇头，好奇心泛滥可不是好事。

  少年名叫林千寻，其所在的林氏一族正是负责清溪城九宫莲产销的三大家族之一。

  他是父亲的独子，但出生之后家中遭遇变故父亲失踪，他因邪气入体导致一直无法修行，在族中地位便一落千丈，三年前便在母亲的授意下开始打理着族中部分产业，母亲的意思是在他无法修行的情况下也可以自食其力。

  林千寻与这个世界的所有修行者一样，在六岁便尝试修炼，但他一直感受不到天地灵气的存在，刚开始他以为是自己天赋不好，更加勤勉的修炼以期望勤能补拙，然而造化弄人，他如今十五岁，距离自己定下的五年之期已经快到了，他仍然一无所获。

  虽然心有不甘，但他也没有认命，而是开始接受母亲的安排，换一种姿态与命运抗争。

  林千寻收起心思，出了门往林府走去。

  不远处一个院落的房间中。

  “查到了吗？”

  “查清楚了，就在这清溪城中。只是还有一拨人也在暗中打探！”

  “大人明天赶到！既然如此，做好准备，明天动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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