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珞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蛋糕，打包密封了一下放进食品柜里冷藏着，也许肉包晚上回来会吃一些。

  把烘焙间打扫干净后，程珞又把二楼做了一遍清洁，这一通忙完，天色已经暗了。听见有车子的声音，她疾步走到窗前，只有小林助理一个人下了车。

  可能要拿什么东西吧。程珞回到玩具间，一件一件地擦拭整理肉包的玩具。

  “程小姐。”小林助理出现在门口。

  “林助理。”程珞正抱着一堆玩具，起身有一点困难。

  “不用起来，陆总让我给你送烫伤膏，他说这个牌子的好用。”小林助理连忙上前把烫伤膏递给程珞。

  “那我先走了。”小林助理匆匆说完又似风一样地不见了。

  程珞看着烫伤膏，又翻过手看着自己那拥有两个大烫泡的手背，一把将烫伤膏丢到地上，似是不解气，又伸腿踢远了一些。

  最终是没用。

  晚上快九点了，陆明川才带着肉包回来。肉包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

  程珞想去接过肉包，陆明川直接从她身旁走过去，把肉包轻放到床上，给他盖上被子。程珞端了一盆温水过来，陆明川拿过毛巾，试了试水的温度，才把毛巾放进水里浸透后拧干，给肉包轻轻地擦拭了脸和手。

  程珞给他递擦脚巾的时候，陆明川歪头瞥了一眼她的手背，黑眸一暗，脸色瞬时阴沉得厉害，他别过头给肉包继续擦脚。

  肉包的精神头一向很足，除非玩得非常欢实的时候才会这样在路上就睡着，回来也不醒的。

  看来她们是真投缘。程珞心想，可能这个家很快要有女主人了。

  她还在发呆的时候，陆明川起身就走出房间了，完全无视还有个人蹲在地上。

  程珞过了一会儿，才端起盆慢慢起身。

  早晨，程珞做好了早餐，回到肉包卧室喊他起床。肉包正趴在床上玩平板电脑里的游戏。

  “怎么一早就玩起游戏啦？”程珞把灯打开，过去给肉包拉了拉被子盖住后背。

  “想玩。”肉包盯着电脑答道。

  “那以后想玩游戏的时候记得开灯好不好？咱们说好的，要保护眼睛。”程珞温声说着。

  “嗯。”肉包乖乖点头应道。

  “昨、天玩得好吗？”程珞自认为这样问只是关心肉包，并没有要打听隐私的意思。

  肉包把平板电脑推到一旁，趴在枕头上，脸朝着程珞，眨巴着眼睛问道：“你喜欢那个姨姨吗？”

  程珞想了想回道：“昨天的姨姨很可爱，也很亲切。”

  肉包双手撑起身子翻坐起来：“那个姨姨喜欢我爸爸，你吃醋吗？”

  “我不吃醋的，跟我没关系啊。”程珞几乎是脱口而出。

  “你为什么不吃醋？”肉包追问道。

  “因为、因为，我、……”程珞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去合适地向小孩子表达，“我不喜欢你爸爸”这句话让小孩子听起来会有歧义和误会，也会受伤。

  “如果那个姨姨想当我妈妈，你不生气吗？”肉包没等程珞组织好上个问题的语言，接着又抛出一个问题。

  “我不生气的，肉包，如果你和你爸爸觉得那个姨姨可以当你妈妈的话，你们可以试一试相处看看，我会帮你把关的，可以吗？”程珞温声哄着肉包。

  “因为是你的工作吗？”肉包问道。

  程珞心里叹了口气：“嗯，也算是工作。”

  “工作、工作！你就会说工作！你只是把我当成工作的工具！你不是真的关心我！”肉包突然大声哭叫了起来。

  “肉包！不是那样的，我关心的！”程珞急忙给肉包擦眼泪，同时心里非常震惊，这种语句竟然从一个幼儿口中流畅地说出，他到底什么时候都看了些什么！从哪里看的！

  “呜呜呜！我不想理你了！你出去！你出去！”

  陆明川推门而入。肉包坐在床上已经哭成了泪人儿，小小的身子抖得厉害。

  “陆礼承。”陆明川把他抱到腿上坐着，给他擦着眼泪。

  可是陆明川来了似乎也不管用了，肉包继续大声哭着，还蹬了蹬腿。

  “你出去。”陆明川头也没回地说道。

  程珞又看了眼肉包，转身出门。

  能怎么样，老板和少爷命令她出去而已。程珞自我讥讽着，喜欢的时候都挺好的，但是却想让你捆绑私人的情感和肉体，若遭到拒绝，就恢复到命令下人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陆明川带着肉包出门去了。一直到快晚饭的时候才回来。

  肉包回来之后，跑到程珞身边，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姨姨，我要吃清蛋糕。”

  程珞看着肉包的小脸，心就又软塌塌的：“好，那你先去洗手好吗，我现在去做清蛋糕。”

  “好。”肉包点点头就去洗手了。

  晚上一切都恢复了往常的样子，把肉包哄睡后，程珞到二楼厅收拾整理一下环境。听到电梯响，抬眼看去是陆明川。

  有点反常。

  陆明川极少坐电梯，除非拖着行李或搬什么重物之类的。他喜欢走楼梯，每到一个转角处就跳起来拍墙顶，似个皮猴儿。

  一下到一楼他就恢复成了温和儒雅、波澜不惊的老成模样。

  “你过来，到楼顶玻璃茶室。”陆明川看着她道。

  程珞表现出了一点迟疑。

  “不用故意这样子，我没有在楼顶的恶趣味。”陆明川转身又进了电梯。

  程珞的微表情就是故意的，既然被识破，而陆明川又说得直白，她也不好意思再怀疑。于是等陆明川上了四楼，她也坐电梯到四楼。

  今天夜晚的月亮格外亮，仿佛被水洗过了一样，澄明澄明的，衬的天空格外的高远广澈。偶尔有一两颗星星一闪一闪，忽明忽暗。

  陆明川仰面半躺在椅子里，腿搭在矮凳上。手里夹着根点燃的烟，看见程珞来了，抬手晃了一下问道：“不介意吧？”

  程珞摇摇头：“不介意，但是你……”

  她想说“你前段日子不是开始戒烟了么”，但是没能说完。

  “坐吧。”陆明川道。

  陆明川仰看着天空，慢慢吸了两三口烟之后，才开口道：“你要为你那个初恋守到什么时候？”

  “跟他没关系，真的。”程珞回道。

  “他在你心里是什么样的人？”陆明川又问道。

  “陆总，我觉得……”

  “行了，只谈公事是吧。”陆明川截住了程珞接下来的话。

  程珞轻轻嗯了一声。

  “呵，”陆明川轻笑了一声，他按灭手里的烟，然后继续维持着之前的姿势说道，“好。我们谈公事。”

  “反正你现在总归是单身状态，又很想创业赚钱。我是目前最有可能帮你尽快实现并且能不错地实现你的目标的人。这点你认同吧？”

  程珞眨了下眼：“可是，跟我单身有什么关系？”

  “有啊，你继续听下去。”陆明川稍侧头看了她一眼继续说道，“不如我们签一份协议，你跟我假结婚吧，肉包也一直渴望有个完整的家，等过几年他再大点，也许就好了。协议婚姻期间，我每年给你三百万，你个人自由使用。这期间你任意开店，我出启动资金，需要什么资源我给你找，赚了的钱算你自己的小金库，如果赔了我给你兜底。”

  “如果，这段期间你遇到什么真爱了，要告诉我，我不会阻止你们交往，但是明面上也做好保密，毕竟要顾全很多东西。”

  “白纸黑字的协议，这样可以吗？”

  听陆明川说完这些，程珞满脸吃惊的表情。在陆明川转过头看她的时候，都没来得及收回。

  “你真的不必这样，”她闭了闭眼说道，“你自己不觉得委屈吗？你不觉得荒诞吗？我都没想过我还这么值钱。  ”

  “我给你时间考虑，不着急。”陆明川转过头继续仰看着夜空。

  程珞站起来，看着陆明川蓬蓬的头顶，真想把他茂密的头发一根根薅下来。

  “还记得你来之前，陆礼承突然厌食么？”

  听到陆明川的话，程珞又转回身来。

  “因为带他去幼儿园体验的那两天，别的小朋友都有妈妈陪着。他那时候才两岁，却异常懂事地自己藏住了这个心事，只自己憋在心里难受着。”

  程珞感觉自己的眼泪要涌出来了，她吸了口气，转身跑下楼。

  洗手间。程珞安静坐了好一会儿，她无法全部稀释掉自己的情绪，只好拿起手机拨给了张潇。

  “我去的！这么多钱啊！珞珞你值得，而且值得更多的！你真是个金疙瘩啊！哈哈哈哈哈！”张潇激动地都破音了。

  “所以呢？！”程珞问道，真怕张潇罹患羊癫疯。

  “所以不能要啊。”张潇一秒正经。

  “展开讲讲，这么多钱都不让我要，不傻吗？”程珞表示了首肯。

  张潇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道：“不是不让你要，是我有点害怕。你不是常一本正经地教训我说天上不会掉馅饼么。这么多钱，对咱们这种普通人实在太诱人了，这不现实，不真实，这真算一个天大的馅饼。可咱们对这位陆老板并不知根知底，万一这协议有诈，你要是落在他手里，你说我这没背景没势力的小人物，去救你都救不了！我真不是被害妄想症，咱们跟他的差距就是小蚂蚁跟大象的差距啊！

  而且小朋友的心思变化很快的，不知道多久、会不会又喜欢别的阿姨啊？就算有协议，可是陆老板给还是不给、给多给少，终究还是人家随时可以改的，到时候你又不可能跟他闹，人家有钱有势的，随便手指头动一动，都能把你毁了，钱得有命花才有意义吧。可若真是拿了这种钱，真就等于把终生的大把柄递给他了，你那么爱惜名声的一个人。总之我觉得陆老板这种极度聪明的超级有钱人狠起来比谁都阴险可怕。所以吧，哎呦，我的心好痛，刀割一般……”

  “你说的很有道理的潇潇。我没有你想的这么全面……”

  “是吧，你也感觉到了？我也是越发感觉我现在的思想很有深度。”张潇忙不迭接上话茬。

  “你这人，给点阳光就灿烂的毛病一点也没改过。我只是觉得，虽然我也超级喜欢钱，但是我若签了这协议，陆明川以后就不会把我当成现在的我了，甚至不一定把我再当个人看了。小肉包如果知道这事，他渴望的母爱变成了金钱交易，他会有多憎恨和鄙视我呢？我都不敢想象对小朋友的心灵和成长的影响多恶劣。还有，以后，如果我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他若知道这事，还会有信任和爱吗？”

  程珞垂下眼帘，左手拇指紧掐着食指：“没有纸能包得住火，我就是胆小怕事又爱面子。”

  两个人商量了半天，还是决定不签这个协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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