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临渊此刻的精神力已经到了爆发的边缘，或者说是已经爆发了，对现在的他而言，精神力药剂已经完全没有作用。

  若不是他将自己关在强力屏蔽场中，此时阿莱德根本不可能完好地待在房间里。

  可是霍临渊也差不多快到极限了，此刻的他仅仅是依靠想亲眼看到戚颜苏醒过来的念头强撑着。

  而现在的戚颜，意识却回到了前世的世界。

  还是熟悉的医院，他听见医生宣布了自己的死讯。

  他看见父母姐姐抱着他的身体，哭得伤心欲绝。

  一瞬间，前世的记忆疯狂涌入大脑，一桩桩一件件都变得清晰起来。

  受他们哭声的感染，戚颜也升起了一股悲伤的情绪。

  因为患病，家里常年笼罩在阴霾之中，虽然父母总是强颜欢笑，但是从他们日益增多的白发中，戚颜依旧能够感受到他们的疲累。

  是他拖累了整个家，如今自己走了，其实也算是一种解脱。

  以后爸爸妈妈再也不用为了医疗费发愁，也再不用为我的身体担忧，而日渐消瘦。

  姐姐不用再因为我的原因，而迟迟不嫁，活生生把自己逼成女强人。

  而我也不用再苦苦强撑，假装坚强……

  想到这里，戚颜想伸手替母亲擦掉脸上的泪水，但是他的手却直接穿过了母亲的身体。

  “爸爸，妈妈，姐姐……我很好，不要为我担心，往后没有我你们也要好好地、幸福地生活。”

  “在现在的世界，有人照顾我，宠着我，在他面前我可以任性，可以只做自己，我觉得……很幸福。”

  戚颜细细地诉说着，嘴角不受控制地往上扬起。

  但下一刻他却猛然顿住，脑海里浮现疑问，那个宠着自己，照顾着自己的人是谁？

  这个时候，他的耳边似乎响起了一道熟悉的声音，那声音如冰雪初融，沁人心脾：“颜颜……”

  戚颜被当头一棒，记忆猛然苏醒：“阿渊……霍临渊！”

  水缸里，小人鱼颤动了一下眼眸。

  下一刻，戚颜睁开双眼。

  他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坐在远处看着他的霍临渊。

  戚颜伸出手，想像往常一样，让他抱自己。

  可是刚伸出手他就意识到不对了。

  他看看自己的小手，然后看看银色的尾巴，这才猛然意识到自己破壳了。

  昏迷前的记忆尽数涌入脑海，但是他却顾不上自己此刻的状况，因为他能感受到霍临渊现在的状态很不对。

  戚颜浮出水面，双手抓住烧杯边缘。

  嘴里发出“啊啊”的声音，因为他刚破壳，声带还没有适应，所以只能发出啊啊的气音。

  见霍临渊完全“不理”自己，戚颜又将上半身探出杯外，伸出双手，再次示意霍临渊抱。

  霍临渊依旧没有反应，而这时，闻翼推门走了进来。

  “带他走。”霍临渊对闻翼下达命令。

  闻翼顿了一下，点了点头，走过去抱起装着戚颜的烧杯。

  现在的戚颜眼里根本容不下其他人，他只知道霍临渊不理他，霍临渊又要将他抛下了……

  当闻翼抱起烧杯经过霍临渊身边时，戚颜突然纵身一跃，跳出了烧杯。

  霍临渊下意识伸出手去接，但是伸到一半他却克制地收了回来，紧握成拳。

  虽然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但是从那么高的位置跳下，戚颜的尾巴还是被摔得生疼。

  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地上掉了两片细小的鳞片。

  戚颜委屈巴巴地看向霍临渊，嘴角一撇一副快要哭了的模样。

  可霍临渊却像是铁了心似的，不为所动。

  他紧闭双眼，从牙齿缝中挤出几个字，对着闻翼再次强调：“带他走！”

  闻翼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点了下头：“是。”

  说完便要伸手去抓戚颜。

  戚颜回头瞪着他，大大的眼睛里盈满了难过、委屈、无措、坚定以及……恳求。

  闻翼愣住了，就在他迟疑的这一瞬间，戚颜撅起尾巴挪到了霍临渊面前。

  戚颜顾不上尾巴的疼痛，贴着透明的屏障，一下一下敲击着，试图让霍临渊看看自己。

  他的皮肤雪白又细嫩，不一会双手就因敲击变得通红。

  可是霍临渊就像是打定了主意般，任凭戚颜怎样敲打就是不肯睁开双眼看他。

  戚颜难过极了，额头贴在透明屏障上，眼泪啪嗒地往下掉。

  为什么？明明我刚刚才告别了父母，明明我好不容易破壳，明明我变成了人鱼，但是你却不要我了……

  难过的情绪快要将戚颜淹没，在极度悲伤之下，他鼓起勇气，眼神一横，微微往后退去，然后猛然撞向屏障。

  变故来得突然，就连闻翼都没有反应过来，可是意料中的疼痛却没有到来，霍临渊稳稳地接住了他。

  “胡……闹！”霍临渊一张口，就有鲜血争先恐后的涌出来，因为极力压制，他的身体早已经承受不住负荷。

  此刻的他双目赤红地仿佛要滴出血来，但他却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小心地捧着戚颜。

  屏蔽场开启、关闭只是一瞬间，但仅仅这一瞬间，就有庞大混乱的精神力倾泻而出。

  闻翼反应迅速地提着阿莱德的后领，一路狂奔，直到完全退出庄园。

  此时，霍家老宅附近方圆近百里的人都已经全部被疏散，就连安尼塔他们都已经退到了庄园的外围。

  在闻翼送阿莱德进去之后，安尼塔和佐伊又加装了多层防护结界，但是此刻结界的铸建速度却远远比不上毁坏速度。

  看着一层层的结界应声碎裂，佐伊的眉头越皱越紧：

  “防护结界已经无法抵挡暴乱的精神威压，照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结界就会全部碎裂，如果要疏散整颗星球的人员，现在是最后的机会。”

  闻翼没有说话，霍临渊不在，此时他就是这里的最高长官。

  他目光沉重地望着庄园的方向，心底不受控制地残存着一丝希望。

  希望人鱼能创造出奇迹……

  房间里，霍临渊取出之前剩下的那支精神力试剂，对准自己的脖子狠狠地扎了下去。

  虽然精神力试剂的效果，对此刻的他来说几乎没用，但是霍临渊还是在做着最后的努力。

  为了他的颜颜。

  因为他的颜颜要陪他一起死……

  放戚颜进来是因为心软，但是让戚颜进来后，跟自己一起经历痛苦，甚至……死亡，却让霍临渊有了一丝后悔。

  此刻的他比任何时候都想要活着，且必须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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