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屠寨
天光破晓,鸟鸣山涧。
林言靠坐在聚义厅主位,面对厅门,练气打坐,一夜未眠,戚长风靠在墙边打盹。
寒霜剑放在边桌上,伸手就能碰到。
林言和戚长风也不搭话。
聚义厅里静谧无声。
时间就在无声中如水流般逝去。
戚长风怀着忐忑的心情,在半睡半醒之间,度过了难熬的夜晚。
他第一次知道。
原来等死也是一件如此煎熬的事情。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死。
但是无比确信。
死亡一定会到来。
……
不知过了多久。
夕阳斜斜地流淌进来,橘色的暖光,给聚义厅的地面都披上一层金纱。
从清晨到傍晚,一晃而至。
忽然。
喧闹的人声从远处传来。
林言眼眸微动,戚长风也身心紧张地挺起了身子。
有人高声惊呼:
“寨门被砸了,有人闯寨!”
少顷,又有呼喊传来:
“彪子他们死了!”
一个威严粗犷的声音当即下令:
“女人和物资全都撂下,对方可能还没走,给我拿起刀来!”
戚长风猛地一个激灵。
李无端!
他站直了身子,想要探出去,一柄剑鞘却是如风掠过,点在他的穴道。
让他扑通一声坐回椅子上。
“就在这里看着,别出声,也别动。”
林言淡淡道。
戚长风姿势僵直地坐在侧位上,他只能定定地看着门厅处的一团金色光影。
随着人声渐沸。
戚长风看到,大团黑色阴影探入门厅。
有人来了。
“你们是什么人!”
门口传来爆喝,但是戚长风的角度看不清,只能从地上攒动的阴影判断。
来人不少。
林言不语。
径直伸手握上寒霜的剑柄,身形一闪,疾掠而去,长剑顺势出鞘。
刹那间。
剑光凌冽,仿佛折射出万载不化的冰川,寒气森然蔓延。
紧接着。
门厅之外,金铁交击之声,爆喝声,惨叫哀嚎声,连绵不绝地传来。
戚长风拼命想要探身看看战况。
但他穴道被点。
只能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黑色光影飞舞缭乱,变化莫测,彰显了拼斗的凶险诡谲。
突然。
不绝于耳的刀剑声,终是落下帷幕。
一道人影迈步走进来。
戚长风看到那抹青衣的衣袂,彻底颓然一叹,仅存的一点生的希望也破灭。
李无端的实力与他仿若。
手下至多也就三流水平,如何能挡得住林言这尊杀神。
他自以为是的希望,也不过是虚妄的幻想。
林言长剑归鞘。
解开了戚长风的穴道。
“出去看看。”
戚长风心灰意冷,颓然走出门厅。
厅外空地上,满是尸骸。
门厅之前,为首的一具,长得虬髯恶面,手持一柄厚背大刀,正是李无端。
厚背刀身上,已完全碎裂成屑。
其人身上更是布满血洞。
戚长风想象当时的场景,林言先发制人,一剑递出,犹如暴雨侵袭,无数剑影击出。
不仅一击将刀身轰碎,而且瞬间给李无端周身留下密密麻麻的剑伤。
其中,致命的伤在咽喉和心脏。
剩余的山匪。
或是咽喉被洞穿,或是心脏中剑。
七零八落散在地上。
戚长风看出有几个,想要逃跑,只不过没跑出几步,便后背中剑,倒地身死。
整座山寨就这样,被林言屠戮一空。
林言迈步走出门厅,与戚长风并肩而立,他淡淡说道:
“你可以猜一下,你什么时候会死?”
戚长风沉默,缓缓道:
“你要带我去见周知白?”
“不会。”
锵!
寒霜剑出。
瞬间掠过戚长风的咽喉,又蓦然回鞘。
戚长风目光怔怔,不可置信地看着林言。
“带你跋山涉水太过麻烦。”
“我会把你的头带给周知白,安息吧。”
戚长风笑了,安息?
他如何安息……
咚。
戚长风跌倒身死,就倒在李无端的身边。
周知白的委托算是办完了。
接下来就是收尾的工作。
将山贼们绑来的女人全都放走。
剩下的就是摸尸。
从李无端的尸首开始,林言很认真地开始摸索,一具搜完,接着一具。
三十几个尸体都搜完,他又在山寨里的房间,挨个搜索,一直到了天黑。
明月挂上树梢。
他才堪堪将整座山寨都搜了个遍。
从结果来看,李无端等人确实已将原石换来的钱挥霍了大半。
林言只从李无端身上搜出五枚金锭,剩下的就是各个匪徒身上零散的银两。
全部加总起来,价值有近千两。
林言找了一块结实的布,将所有银钱包起来,扎成一个包裹。
然后来到厨房,自己炒了两个小菜。
翻出一坛女儿红。
自饮自酌。
大战之后,自当歇息放松一番。
晚上,林言挑了间整洁的屋子,和衣而眠。
一觉睡到自然醒。
他才提起两个包裹离开山寨。
两个包裹。
一个装的是金银钱财。
一个装的是两颗人头。
留下的三十多具尸体很快会被野兽叼走,或者就这么腐烂,回归自然的怀抱。
……
长宁镇郊外。
一间废弃的土地庙。
庙墙和庙殿有修缮的痕迹。
这里是长宁镇乞丐聚集的地方,早年是断壁残垣,走风漏雨。
后来周家出钱,将土地庙修缮一番。
不是为了重新供奉正神,而是为了给乞丐们一个安身之所。
十天前。
乞丐堆里多了一个新面孔。
一个长袍污烂,蓬头垢面的青年,脸上还有一道刀疤,从眼角落在鼻翼一侧。
旁人问询。
青年只道是途中遭了山匪,侥幸逃得性命,想在长宁镇讨一点盘缠回家。
土地庙占地不小,乞丐们倒也没有排外,反而热心的接纳了他。
乞丐们给他讲,这间土地庙是周家的周礼老爷出钱修缮的,周家在长宁镇做矿山生意。
碰上矿山招工,周家也会来土地庙问询一圈,给乞丐们一个营生。
有不少年轻的,都已经趁此机会离开了土地庙,赚到钱,自己在长宁镇安了家。
土地庙里剩下的,大多是一些老弱病残,没有劳动能力,只能乞讨为生了。
老乞丐们给青年讲:
“小伙子你年轻力壮,等到周家招工的时候,可以去试试,那样你很快就能筹到路费了。”
只是老乞丐们没有发现。
他们絮絮叨叨的时候,那青年蓬乱的头发下早已经泪流满面。
周知白的思绪恍惚。
回忆着与父亲相处的点点滴滴,土地庙是周礼和他一起修缮的。
矿场招工的方法,也是他向周礼建议,两人一合计都觉得这是个双赢的好方法。
只是如今,斯人已逝。
只剩他身怀血海深仇,不知何时能报。
他不敢回家。
怕因此惊动长风镖局,惹得戚长风前来灭口。
他现在能做的,唯有等待。
等待烟雨楼的承诺。
这一天。
土地庙的门口来了一个青衣书生,他手上拿着一把朴素的长剑。
背上背了两个包裹。
林言望着一众老弱病残,唯在角落里发现一个蓬头垢面的人影。
其人虽然浑身污秽,辨不出男女老幼。
但听其呼吸,平稳有力。
应当是个青年。
林言知道找到正主了,他淡淡道:
“烟雨楼已完成承诺,请雇主庙外树林一叙。”
说罢。
他先行离开土地庙,到外面的小树林等候。
没过多久。
那个蓬头垢面的青年跟了出来。
他的声音干哑:
“我是,周知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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