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你的梦想是什么？”

  阿舍停下手中挥舞的剑，转过头来。

  这是丢掉训练、躺在草丛上的妹妹提出的问题。

  “你说什么呢？”

  “字面意思，就是你想做什么，或者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她从未认真想过。

  妹妹时不时会抛出这类傻里傻气的问题。

  阿舍沉思片刻后回答：“我不知道我想做什么……我想成为我们部族里最优秀的战士。”

  妹妹噘起了嘴。

  “啊，姐姐，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那是大人们期望的！他们整天夸你是天才，对你讲的就是努力训练。”

  “不，我想做到。”

  “你在撒谎。好好想想嘛，姐姐。你心底里真正想做的事情是什么呢？肯定有什么吧？”

  阿舍再次思考起来。

  可是什么都想不出来。

  “我觉得没有什么想做的。我现在就很满足了。”

  这个答案在妹妹听来想必很无聊。

  妹妹深深地叹了口气。

  “有时候我真的搞不懂你，姐姐。”

  “那你呢？你想做什么？”

  “我？当然是走出山脉啦！”

  她跳起来，指着山脉另一边兴奋地喊道：

  “有一天我一定要走出去，探索大陆！我要让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一位伟大的冒险家！”

  “你又在说这个了，你是认真的吗？”

  “那不然呢？你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老死在这片山里吗？”

  阿舍摇了摇头。

  对于部族成员来说，走出山脉走向外界是一种禁忌。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山脉内的所有部族，即整个族群，都会站出来阻拦。

  因为这是他们保护家园不受外界侵扰的唯一方法。

  妹妹的梦想从一开始就注定会被阻挡，显得十分荒谬。

  “姐姐，你对外面的世界不好奇吗？山脉外面是个怎样的世界呢？”

  “就算出去，也只是遭到排斥罢了。”

  “普洛维克爷爷说过，在大陆北方有一块叫做卡尔德里克的地方，那里生活着各种各样的种族。”

  普洛维克是部族中最年长的老人，也是少数亲身经历过外界世界的人之一。

  “他说在那里，任何种族都不会受到排斥。并且统治那片土地的是一条龙！”

  她眼中闪烁着光芒说道。

  “所以，如果我们出去，就从那里开始。新的冒险！新的伙伴！还有新的爱情！”

  “嗯。”

  “为什么我周围净是些无聊又懦弱的男人？要是出去，我会找到真正的伴侣！”

  接着她突然转头问道：

  “姐姐，你怎么打算？你训练、吃饭、睡觉，又是训练、吃饭、睡觉，这样过下去，你还打算嫁给谁呢？”

  “怎么突然说起结婚的事？”

  “你应该找个真心相爱的人！否则父母随便带来一个家伙，你八成就会嫁给他，比如族长的儿子之类的。”

  “我才不会。”

  妹妹不满地在草地上翻了个身，嘟哝道：

  “反正，这样一来……嗯，那也行。等以后我要离开部族的时候，成为部族最佳战士的姐姐，一定能独自挡住其他人。”

  听到这番荒诞不经的话，阿舍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什么？我是认真的！不过，这也是我一生的愿望，你会帮我实现吧？”

  就在这时，姐妹俩听到远处传来呼唤的声音，同时转过头去。

  一位女士正温柔地笑着向她们挥手，那是她们的母亲。

  “啊，我想饭该做好了。训练结束吧。”

  “你还没挥几下剑呢。”

  “嘿嘿，那我们就偷偷瞒着爸爸吧？妈妈！”

  看到妹妹率先快速跑开，阿舍也跟着缓缓起身。

  母亲怀中抱着妹妹，朝着阿舍挥手，像是催促她快点过来。

  宁静、温暖而又舒适，

  阿舍并无更多的奢求。

  她练习、狩猎、与家人一同用餐。

  欢笑交谈，与妹妹嬉戏闲聊。

  哪怕日复一日的生活平淡无奇，她也希望眼前的幸福能够永恒延续。

  ……然而看似永恒的安宁却在顷刻之间轻易崩溃。

  “阿舍，快逃！别回头！”

  满身鲜血的父亲挡住了袭击者，绝望地嘶吼着。

  他怀中抱着的，是已然冰冷的母亲的遗体。

  暴风雨之夜，

  身披铠甲者用剑斩杀族人，身着长袍者施法焚烧。

  一名手持长矛的怪物残忍屠杀了部族的所有战士。

  即便是狂风暴雨，也无法掩盖响彻整片山脉的部族哀嚎。

  阿舍牵着妹妹的手疾奔。

  踏血而行，跨过尸首，如恶鬼般挥舞着手中的剑，拖着逐渐乏力的身体。

  当她们远离村庄，再也听不到惨叫声时，周围的怪物已然不见。

  然而，那个看似是首领的怪物并未放过她们。

  他朝这对被逼至悬崖边的姐妹走来，沾染着族人血液的矛尖冷冷闪光。

  阿舍将妹妹护在身后，举剑迎战，决心拼死一搏。

  突然，背部一阵剧痛。

  “···！”

  妹妹的手碰到了她的伤口。

  为何，她甚至来不及问个究竟。

  妹妹忽然用力将她推向悬崖边缘。

  阿舍无助地飞向空中。

  她竭力伸出手想去抓住妹妹的手。

  可是未能触及。

  她的身体慢慢坠入崖下的河流之中。

  只有妹妹那悲伤笑容背后微弱的低语传入耳畔。

  “···活下去，姐姐。”

  妹妹立刻转身冲向那怪物，胸口被银色长矛穿透的画面最终映入阿舍的眼帘。

  阿舍缓慢沉入水中。

  视线模糊不清，世界陷入一片寂静。

  很快，一股热流顺着脸颊不断流淌下来，止不住地滴落。

  为什么……

  她甚至从未对那外界有过好奇。

  若是能在山中平安度日，对她来说就已足够。

  心中充盈着悔恨与愤怒。

  她不该背离父亲。

  本应活下来的应该是妹妹。

  她应该与大家共同奋战至最后一刻。

  为什么偏偏让她孤身一人活了下来？

  如今身边的一切荡然无存。

  无族人，无家园，无双亲，无妹妹，一无所有。

  但是，这一切是为了什么？

  碎裂之声。

  原本不断下沉的身体突然停住。

  她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一道微弱的光束透过紧闭的眼睑照亮四周。

  阿舍慢慢地睁开双眼。

  眼前展现的景色不再是水底，而是森林之中。

  她看到了一张俯视着这边的脸庞。

  “···我还担心你是否活着，看来只是睡着了而已。”

  阿舍茫然地眨了眨眼，无法理解当前的状况。

  第七领主拨开缠绕的草茎，伸出了手。

  “起来吧。”

  阿舍呆呆地看着那只洁白的手，随后也伸出了自己的手。

  不论怎样，她不想再次失去任何东西，于是紧紧抓住了那只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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